第159章不见子都(三)
宣搬走后,伊澜一只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了一个多月,都没想出自己除了管理重明还能做些什么有意义的事,难道真的只能跟傻兔子一样吃完就睡、无所事事?作为妻子,她当然应该给他暖床,可宣自己就是暖的,比她暖多了。他如今对她没有感情,自然也没有身体上的欲望,她强行扑他只会让他更厌烦。
这日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不知是什么时期的宣,也是一个人在深夜躺在床上,侧着身,身体微微蜷着,额头上全是汗,眉眼皱得紧紧的,像是做了噩梦。
梦中他也在无意识地呓语:“我爱你。”说了很多遍,但说得很艰难,仿佛被什么强大的力量控制着、不能将这些说出口。可他却还是一遍一遍地在说,似乎每说一句灵魂都会被沉重地冲击一次,直到最后一丝声音被黑暗吞没。
伊澜当时就被吓醒了,泪水也克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她吸着鼻子望了望铺了满眼的漆黑,费力地起身将床帐掀开,发现天未亮,此时此刻应该还算深夜。
深深地吐了口气后,她丢开寝衣想要下床,双脚被冰凉的脚踏刺激得一个激灵,立时缩回了床上。她冷静了些,咬着牙站起来,鞋袜都没穿,摸索着走去外间。
到了外间,就能看见屋外有灯火的光照进来,伊澜顺利地找到了门,深呼吸了几个回合后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小心翼翼地迈了出去。
长生阁只有楼下才有弟子站岗,楼上无人守夜,负责照顾她的折玉和吟落就住在非明层的第四层——长生阁的侍从都住在这里。三楼是四使的房间,五楼就只有她和宣在住。
五层只比三层少一个套间,本来她和宣只需要一个,现如今他被她“赶”出去了,就住在她所在的房间的隔壁。
有宣在,其实也无需别人来守夜,他的真气就能护着他自己,以及与他相隔了一个套间的她,安全问题是根本不用担心的。
故而伊澜也不知就这么光着脚丫子一步一步悄悄地走到他房间门口,他那些不知游走在何处的真气是否会感到异常、再把她当成刺客直接从五楼推下去。
她想着,也许那样也是解脱,在他房间门口停了片刻后,背靠着门坐了下来。
十月份的湘南还不算冷,可一到半夜温度依然会骤降,在室内都会不自觉地将寝衣蜷紧,更不用说只着一身中衣待在外面,靠着冰凉的门,坐在冰凉的地上。
兔子将自己完全缩成一团,微微抬头望进夜色。
还记得四年前在归元谷治病的时候,她被体内的蛊虫折磨得痛不欲生,宣便为此寝食不安。他不是她,当然无法切身体会到她有多疼,但看着她痛苦,甚至只是想一想,他就会比她还痛苦。
其实她也是,自己怎样都无所谓,就是看不得他有一点点难过。那段时间他们都在为彼此受苦,万幸都撑了过去,一直悲观的她都看到了希望,相信自己能陪他走得更远,一切都会好下去。
可被活生生地打破的并非是她的希望,是他的。天知道他如何渡过了她死后的那段日子,又如何接受了已然活过来的她也许永远都不会醒来的现实,麻木地过了三年。
从前他就是个感情淡薄的人,好不容易体会到了爱情的火热,又被现实扑了一盆刺骨的冰水,整个人一定都绝望了罢,感情才会再次淡薄下去。而她的复归并没有让他的希望重燃,并没有将他的绝望抹去,只是让他更加难过了。
不知为何,经过了方才的梦后,伊澜又觉得宣还是爱她的——至少他的理智告诉他,他还在爱。只是又不知缘何,他没了那股爱她的冲动,正是因为少了这股冲动,他才没有办法像四年前那般热切地对待她。
像是真的有什么她无法阻止的力量在控制他的那股冲动,而他在拼命地与那力量对抗。她在为他的冷淡难过的时候,他也在为了不想她以为他不爱她而挣扎着。
不让她走,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他心里是想留住她在身边的,却无法用令她能够相信的方式表达。
如果真的是她脑补的这样——不,一定是这样,宣必须是爱她的,他不能不爱。她不该一早就为他的淡然下了“不爱”的结论,这是对他的侮辱。
——当初心甘情愿用三十年的寿命救回你的那个宣,不会轻易地“不爱”的。
对,就爱,他说爱就爱,一定爱。
兔子被冻得越发精神,哆哆嗦嗦地点头肯定。
给自己洗脑完毕,她又艰难地扶着门站了起来,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去接着睡觉。
第二日晨起用完早食后,方逐景就拉着她出去散步,这是恢复训练的日常。卜淙淙因为半夜会起来喂奶,睡得不是很好,就起得晚了些,但还是在巳时二刻抱着小崽子准时到达了她们经常坐在一起聊天的假山旁。
人到齐了,伊澜特意将折玉和吟落都支开,而后对她们二人开门见山:“听说你们想偷我。”
方逐景先笑出了声,卜淙淙则一边晃着小崽子一边看着她挑眉:“消息这么灵通?那可是想好了,主动跟我走?”
伊澜摇了摇头,抿了抿唇悄声道:“你们不是说偷我的时候还会把我迷昏吗,那是不是已经将迷香什么的都准备好了?”
方逐景不打算逗兔子,卜淙淙则笑眯眯地道:“那是,偷你的时间就定在明天午后,等宣晚上回来发现了,人也早跑远了,追他都追不上。”
时间紧迫,想着折玉和吟落回来的速度肯定不慢,伊澜就暂时放弃了好好教育她们“偷兔子是不对的”的想法,直接说:“先别偷了,迷香准备好了的话,干脆送我叭。”
方逐景这时开口了:“你是要对宣用?恐怕不太行。”
伊澜还没说话,卜淙淙就先接道:“话别说得这么绝对,若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即便是宣也难以察觉到无色无味的迷香。这香嘛,晚上用最好,宣累了一天了,也只能在晚上稍稍放松一下。只要找对时机,不怕他不中招。”
淙淙说得没毛病。自从她跟宣分房后,宣中午都不再回长生阁了,午休就直接在四阁将就,想来之前会回来也是为了多一点陪她的时间。
伊澜于是亮起了双眼:“无色无味的香,淙淙你真的有吗?”
“那是必须的,不然之前在江南想离家出走的时候,我拿什么对付苏子谙?”卜淙淙得意道,瞬间从袖内甩出了一个纸包到指间,两指夹着纸包晃了晃,“不过这个是只能内服的药,也尝不出味道来,小嫂子你可以提前下到他的茶壶里,一般人沐浴完后都会喝水的。”
伊澜冒光的大眼睛也跟着她的手指来回晃,连连点头说:“我就知道你说什么都是女人、要为我着想的话都是刺激我的,你与宣二十多年的情谊,削去一半也比与我这个嫂子更深。”
卜淙淙怔了怔,叹了口气,将药包放到她伸过来的手上,微笑道:“自然是希望你们都好,我只知道他没了你定然是不好的,而你没了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方逐景也欣慰地笑了,点头说:“从四年前宣将命渡给你的那一日起,你们就已然成为一体了,一个人不好,另一个自然更不好,所以谁都不能不好。”
兔子将那还没半个手掌大小的纸包捧在手心里,也坚定地道:“我绝对不会再抛下他一次了,他是我的,必须、也只能是我的。就算讨厌我,我也要让他一辈子都讨厌。”让她在他心中以另一种不同的方式存在。
……
话虽说得很满,但实际上兔子心里还是慌得一批,不然也不会问她们借药。
她不确定宣如今还喜不喜欢她的亲亲抱抱。刚醒的那段时间她就会习惯性地亲他、蹭他的胸,他虽不排斥,却也不算享受,故而意识到他对她的感情淡下去了以后她就不再亲他了。
她不亲,他更不会主动亲她,他们俩应该有大半年的时间没有在一块亲亲了罢,抱抱都没有。但显然她还是很想亲亲的,只要能亲,被怎么啃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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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澜于是打算今夜就去试着跟宣和好,然后亲亲。但估计宣还在生她的气——唉,那种生气,大概率会接受她的和好,但应该不会那么快就和她亲亲。所以她决定先亲亲再和好,没什么是一个亲亲解决不了的矛盾。
因而为了不让宣排斥,伊澜决定迷昏他,待他睡熟了就跑进他的房间、趴在他身上为所欲为。
药是她自个儿去宣的房间里下的,他不会锁门,很好潜进去,还特意嘱咐了他房里的侍仆倒茶前不要洗茶壶。
宣今夜回来得很晚,晚得兔子都快睡着了,一听见动静就紧忙窜到了门口,而后便苦着脸瘫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