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罗青青什么时候离开的，迟陌予不知道。他无意识地搅动着被子里冷掉的咖啡，望向窗外华灯初上的街景，终于明白为什么旁人一提到罗青青，湛葳的脸色总是十分难看。

那个笨蛋，总是这样，什么都不问，什么都迁就他，从来不叫他为难。

一颗心就这么突然酸涩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罗青青告诉了他这些事，从清远回到大堰的路上，迟陌予满心满脑都是湛葳的影子。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来到湛葳暂住的公寓楼下，他想要一个答案，湛葳当初是为了什么走得那么干脆？是因为不相信自己吗？还是因为他哥态度太强硬的关系？

又有那么一瞬间，他什么都不想追究，只想要那人回到自己身边。

这时，远远地开来一辆车，停在了公寓门禁前。

Ellis熄火下了车，绕到后座，叫醒湛葳。

“湛葳？到了。”

湛葳睁开眼，原本剔透的眼底变得混沌不清，他甚至有些辨别不出眼前的男人。

Ellis对他的反应忧心忡忡。

他不是没发现湛葳这两天的意识反应明显变差，和他说话要重复好几遍他才会有反应。但他最担心的，还是湛葳已经好几天整夜睡不着觉了，他不敢再给他打安定了，如果产生药物依赖，后果不堪设想。

湛葳被Ellis扶着下了车，才迈出一步就突然盯着门禁前那棵大树的阴影发呆。紧接着，他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心悸。

他按着疼痛的胸口，微微后退了一步，靠着车门喘息。

“湛葳？”Ellis担心地叫了声。

此时，阴影里的迟陌予走了出来，轻轻叫了声，”阿湛。”

迟陌予看着眼前明显瘦脱了形的人，心，骤然一痛。他究竟是怎么让自己短短一周瘦成了这样？

“你病了？”他看到湛葳手背上被针头扎过的痕迹。

湛葳看着他，平稳下呼吸，勉强直起身，将那只青紫的手藏在了背后。

“没有。你……有事？”

迟陌予压根不信，怎么可能没有事？他再迟钝，都看得出湛葳的如此急剧地消瘦，很不正常。

他上前两步，欲靠近将人看个仔细，却被Ellis挡在了中间。

“麻烦你，走远点。别靠近他，OK?”

“不关你的事，滚开。”迟陌予本来就看他不爽，这会儿心急，讲话不太客气。

“你差点就把他逼死了，还想怎么样！”

“Ellis！不！”湛葳抓住他的胳膊，制止他说下去。

“你到底怎么了？”迟陌予已经越过Ellis走到湛葳身边。

湛葳在他靠近时，本能地颤栗了一下，他又想起那一夜，这个人冰冷无情地在他身体内进出。

他四肢冰凉，胃部排山倒海的疼痛袭向他。

迟陌予眼睁睁看着湛葳痛苦地倒进Ellis怀里。

Ellis也察觉他的不对劲，及时伸手接住他。

“Shit!湛葳！看着我！什么都别想，你很安全，对，看着我，没事，我在这里，你放松一点，别激动。”

Ellis钳住他的肩膀，强行让他和自己对视，不断重复自己的话，一边摸索他裤子口袋里的药，掏出两片强迫他吞下去。

“放轻松，没事的……”

湛葳紧紧攀附在Ellis胸口，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几分钟后，他渐渐软下来，仿佛是虚脱一般地靠在Ellis怀里合上了眼。

迟陌予的心陡然一沉，一股莫名的恐慌攫住他，他几乎能够肯定湛葳病了，还很严重。

“他怎么了？”

Ellis抱起因体力透支昏睡过去湛葳，转头看着迟陌予说，”我有话跟你说，跟我上来。”

要不是看出这人脸上的焦急是出于真心，他早就不客气地一拳挥上去了。现在知道心疼了？早干嘛去了？

“坐。”

Ellis把湛葳抱回房间，确定他短时间内不会醒来才悄悄退了出来。见着站在客厅的迟陌予，不是很情愿地招呼他坐下。

“不用了，我只想知道他怎么了。”

“我觉得，我有必要自我介绍一下，我叫Ellis，是湛葳的朋友，也是他的心理治疗师，你可以收起你的敌意，冷静地判断我说的话了吗？”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迟陌予以为自己听错了，心理治疗师？

“我认识湛葳的时候是四年前，他因为厌食症住院，他入院的时候情况很糟，已经近半个月无法正常进食。全身上下，除了骨头，没有别的。”

“你也看到他瘦成什么样了，他的体重已经远低于正常标准范围。”

“而且，住院期间，我发现他还有轻度抑郁，这些是怎么造成的，你比我清楚吧？”

迟陌予木然地摇了摇头，Ellis的话正冲击着他的所有既有的认知，他从来没想过，湛葳离开他之后过的竟然是这种糟糕透顶的生活。

厌食？抑郁？光着几个字就足以剜下他的心头肉。

“就因为你！我对他进行心理疏导的时候，他说的最多的就是你，你那么好，可他不能跟你在一起，那样只会害死你，他不想耽误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