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我错了
第163章我错了杀了他。
赵出奇只有这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就如被谁撒下的一粒种子。初始时它如此弱小，但很快就破土而出，见风就长，直到长成盘踞了他整颗心的缠缠绕绕。将他的心禁锢，不停地用仇恨浇灌。
这一刻，赵出奇觉得自己仿佛被腌了一整个季节的咸菜，终于开封起坛。
他对上了这个男人，他疯狂地给自己找一个杀了他的理由。
其实何必找理由，他一定就是那个人，那个出现在自己家里的人，那个取得了母亲姓名的人。他并不傻，但他不敢过分去关注他的身份。
那人的目光平静无波，看着他仿佛他和这里的飞沙走石无异。但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又给了赵出奇一种不明的感觉，好像他在静静打量自己，好像已经认识自己很多很多年。
赵出奇决定遵从内心，开弓，杀了他。
他感觉到弓弦已经拉出了最佳力道，这把弓是把好弓，他几乎确信自己已经听到了离弦之箭后弓弦将要发出的空鸣。
他松开了手。
对不起，他呢喃。
裴珲愣愣地盯着赵出奇，好一大会儿一直在失神。等他反应过来，发现崔沣已经跑到了尸身处。他大骇道：“季幽！”
崔沣一边将玉佩挂在自己脖子上，一边主动站到尸身前面。见裴珲变色，对他安抚地笑笑，哆嗦的嘴唇却泄漏了她的紧张：“他的玉佩在我手里，没办法了，我们赌一次吧！”
赵出奇已经完全把持住了空的弓箭，那张弓柔顺地落入他的手里，任他进一步拉满空弦，赵出奇双目通红，神色狠戾中压抑着某种疯狂。他全身的力量都往双手上汇聚，下一刻，他松开了手。
弓弦发出铮铮鸣响，如山呼海啸。看来是赌输了，崔沣认命地闭上了双眼，五识尽闭，准备听天由命。
裴珲大惊失色，他在听到这道声响时已经知道此弓为裴弓。心内翻江倒海，此时此刻却顾不上深究细思。他立刻一边挥出一道灵光，一边飞身至崔沣身边，将崔沣猛地一拉：“胡闹！”
裴珲挥出的灵力堪堪接住了弓弦之力，二者交汇的光芒打在那枚玉佩上，就如同兜头来了一个锁麟囊，将弦音悉数收入其中，一切动荡悉数归为平静。
赵出奇身体一软，眼看马上就要跌落下来，裴珲气性很大地甩出一道灵力，让他的下跌缓冲了一下，虽然还是落在了地上，但不至于受太重的伤。
崔沣躲过一劫，后怕的很，恢复五识后，正看到一张冷若冰霜的脸盯着自己，立刻心虚。正好赵出奇往下掉落，她便装作着急地拉着裴珲道：“快去看看他。”
裴珲躲开了她的手。
崔沣心内一阵尴尬，但知道这次真的惹怒了裴公子，于是厚着脸皮又拉一次，这次裴珲没有躲，只是脸色依然很臭。
二人到了昏倒在地上的赵出奇身边，崔沣刚要弯身检查，裴珲“哼”了一声，将崔沣扫到一边，自己动手查看。
崔沣：“……”
裴公子真生气了。
三两下粗暴地检查完，裴珲冷冷道：“不必过于忧、心，这位孔武有力貌若潘安的公子并无大碍。”
崔沣：“……”
是了，裴公子不仅真生气，还非常生气。
崔沣踌躇着不知道该如何接口，说自己只是一时情急？还是说自己并不全然为救赵出奇？
感觉都怪怪的。幽州第一纨绔第一次觉得自己发自内心、由内而外地怂了。
裴珲此刻的怒气如果爆发出来，恨不得扫平整个玄宫。她怎么敢！如果自己晚个一步半步，她现在在哪里？赵出奇就这么重要？可以让她舍身相救？
裴珲越想越气，越想心口越疼，他恨不得拆开崔沣这颗华而不实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裴珲满脸的山雨已来，周身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崔沣被冻得一哆嗦。然而，心底又有一股暖意蒸腾，仿佛在千冰万雪之中，拥有一间温室，一个红泥小火炉，将整颗心熨帖的齐齐整整。
崔沣想，上一个如此担忧自己的人现在在哪儿呢？她叹了口气，走到裴珲身边。
裴珲下意识要拂袖，最终……没舍得，只是背过身去，留一个写满“我很生气，哄也没用”的难搞背影。
但下一刻，这些字就被打破了。一双柔软的胳臂坚定地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腰，随后他感觉崔沣整个人都靠在了他的后背上。他的心立刻跳的飞快，仿佛在与后面之人的心跳声打擂台。裴珲的火气大半化为烟灰，只留一点恼怒，一点酸涩，以及一点暖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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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沣低低道：“对不起，我错了。”
裴珲自嘲地想，完了，连最后的一点怒气也没了。
他叹了口气道：“你错在哪里？见义勇为？乐于助人？”
崔沣没有跟他拌嘴，身形没动，声音带着点撒娇和讨饶道：“错在没有怜惜裴公子。”
裴珲愣住，却听崔沣道：“舍身救人如果等于伤害裴公子，我还是会选择裴公子的。”
裴珲一直任她抱着自己，似乎处于不抵抗不回应的状态。崔沣见裴珲不答，便想松开手去看看裴珲的反应。没想到裴珲察觉到她要撤离的意思，迅速转过身来，将崔沣整个抱在怀里，他没有说任何话，只是紧紧地抱住她。
良久，才听到他声音干涩低沉：“季幽，不要再吓我了。”
崔沣有些羞涩地“嗯”了一声。
这时，只听一个声音道：“我……是不是打扰二位了？”
崔沣受惊赶紧推开裴珲，裴珲怀中一空，眉头一皱瞪向声音来源：“赵出奇，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作死啊！”
赵出奇心虚，强自狡辩道：“我不是有意打扰二位，实在是躺在地上不太舒服，装不下去了。”
裴珲却并不接茬，极为严肃道：“赵出奇，你知道我说的并不是这个。”
崔沣这时也顾不上害羞：“赵大哥，刚才极为凶险，你差点灵识受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