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回到侦探社,周尔雅照例坐在书房宽大的扶手椅上,取出从顾家得到的铜簪,轻轻摩挲,长久无言。蔡副官端着茶上来,小心翼翼问道:“少爷,当初的事……”周尔雅摆了摆手:“我已经在接近结局,其他的事情不必多问了。这次,就全力调查农虞华的父亲进了上海之后,到底遭遇了什么。”
他眯起眼睛:“罪恶与仇恨,都从最初滋生,让我好好看看这一场戏剧吧。”
“是。”
蔡副官答应下来,凡是少爷的吩咐,他一定会去完成。只是……
他欲言又止,最后也仅仅就叹了口气,倒退着离开了书房。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只有韩虞时时担心顾雪梨的安危,居然主动给顾雪梨打了好几次电话,嘱托她不要随便出门,可把她给高兴坏了。
“你不用找这种拙劣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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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来者并没有回避问题的意思,韩虞也就干脆开门见山。
“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了……”
韩虞也知道不能错过任何线索,拿出他的黑皮小本本,开始记录。
周尔雅站起身,微微点头道:“其实还有一条胳膊并未找到,很有可能便是这个人。”
还有这个说法?韩虞看着那些地方志,他可没心情去一一翻阅,也只有周尔雅会看的那么仔细。
在南京愁了好几天,知道了周尔雅在查此案,又知道他是周仁山之子,这才想着上门来投靠,想着是不是能靠着周督军的权势,保住自己一条老命。
“这人的详细情况,你好好说说。”
——也就是说,马伯瑞觉得想害他的人,不是什么农虞华,而是身为工部局华董,在上海滩炙手可热的顾冠中?
周尔雅却像是早有所料一样,没有露出半分意外的神情:“说具体点。”
马伯瑞连连点头:“他的手臂上肘部有一颗黑痣,如黄豆大小……”
马伯瑞脸上露出迷惘之色:“什么当年?”
马伯瑞有备而来,早就做过调查:“大概一个月之前,投靠顾冠中的陈阿发拜把兄弟便失了踪,此人原本也是与我有联络,突然不见人我便知不妙,这才赶紧离开上海。”
“父债子还。”
原本说好,这事要给马伯瑞一大笔好处费,但顾冠中此后再不提这个话头,他也不敢催讨,心中常自懊悔,又觉得顾冠中此人心狠手辣,恐怕会杀人灭口,所以成日里提心吊胆。
马伯瑞点点头:“我也有许多事想说。”
如果只是普通的同族斗杀案,马伯瑞或许不会那么上心,甚至会尽量压低此事的影响。但是涉及到七手索魂,其实他心里还有点发毛。
这个案子的可怖之处就在于罪犯并不是一个人。
没想到顾冠中居然会对他的孩子下手!
她志得意满:“你若是想我,我允许你给我打电话。”
至于这位拜把兄弟,大概是忘了江湖上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落在顾冠中这老狐狸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马伯瑞废然坐下,额头上沁出冷汗。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七手索魂可说是彻彻底底的复仇。
一个也不放过。
马伯瑞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惊惧,尽管很快就宁定下来,但还是被观察入微的周尔雅收在眼底。这种无谓的诅咒,没有做亏心事的人不会害怕,他对过去应该觉得亏欠。
马伯瑞连连点头:“我本以为与顾冠中这老狗是合作关系,我们联手对付了陈阿发,但没想到他贪心不足,不但想对付老陈,也同样想对付我!”
原本马伯瑞想来装一波慈父,假惺惺地哭诉一阵,然后才慢慢转向许多尖锐的问题,没想到周尔雅一点儿都不给他缓冲的时间。
他想要说服自己,可恐慌却攫住了他的心灵,让他双手颤抖个不住。
终于马伯瑞的语声难得多了一分沉痛,这是见面以来,他第一次流露出哀痛的情绪——不过韩虞总觉得他有点故意装模作样,可能商人的习惯,已经让他无法真诚。
马伯瑞苦笑,其实这是常见的套路。原本黄埔江边有陈阿发的势力,顾冠中拉拢不了也干不掉,于是就找马伯瑞帮忙。陈阿发也是湖南人,白手起家性情乖戾好勇斗狠,唯有对同乡愿意给几分薄面。马伯瑞就利用这个,请他出来赴宴,然后顾冠中派杀手当街刺死了陈阿发,接手了他的势力和地盘。
“只是我不明白,永安为什么会被卷进来,他还只是个孩子。”
这是最大的矛盾点,顾冠中想要害人的话,何必搞这种花样?
“这……”
“但是不对啊,如果是顾冠中动手,根本不需要这个由头,他现在就算是当街杀人,巡捕房又敢拿他这个帮会大佬、工部局华董、社会名流怎么样?”
这样的话,就有可能是这所谓陈阿发的拜把兄弟。
这是这个案件变得诡谲难明的关键。
马伯瑞无法形容自己在南京收到电报时候的心情。
蔡副官出去了,周尔雅倒是仍然很淡定。虽然七手索魂方面的线索已经没那么重要,他仍然翻阅着相关的地方志,不知道还在挖掘什么。
现在马伯瑞指控顾冠中虽然颇为无稽,但竟然贡献了这么一条重要的信息?
周尔雅这时候突然插嘴,语气还有点冷:“他若是无辜,想必凶手的目标,一定是他的亲人。”
没想到他竟然主动上门了,看来他对自己对庶出小儿子,也不是一点都不担心。
韩虞叹气,巡捕房的两条手臂可没有这样的特征——事实上如果有特征,也不至于黄探长他们像没头苍蝇一般,不知该从哪里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