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真相(4)
“空箱子?”左湘玲忍不住插话道:“那可都是实实在在的鸦片,怎么会是空箱子?”从左湘玲的表情上,刘凯峰不难判断出,她确实与此事无关,也就让刘凯峰排除了对她和老谭沆瀣一气的怀疑,从而更加使刘凯峰确认无疑,老谭来到莱茵河公寓就是为了杀左湘玲灭口的。
刘凯峰笑道:“不仅是你,就连臧如天都认为井下还有四十五箱鸦片,所以,他死了。”
左湘玲惨淡地一笑,转而看着老谭问道:“为了那些破鸦片,你还真的打算向我下手?”
原来,左湘玲当初怂恿臧如天劫持下鸦片后,立即把这事告诉了老谭,按照左湘玲的本意,是想让老谭偷偷地把那些祸国殃民的鸦片给毁掉。但是老谭却另有想法,他想把鸦片换成金条后,再带着左湘玲远走高飞,所以就让左湘玲说服臧如天,让他悄悄地与郭州生交易,把鸦片买到南通、镇江和南京一带。在分三次销售了十五箱鸦片之后,老谭就开始让郭州生进行调包。
之后,老谭就决定杀人灭口了。
当黄世忠在聚贤楼被害之后,上海站立即转入地下,他们甚至连宏祥茶楼都关闭了,曹云飞命令全站人员立即疏散潜伏起来,老谭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他立即打电话给左湘玲,让她通知臧如天今天晚上交易,而他已经决定立即除掉臧如天。只要臧如天一死,而日本人又在仓库的下面发现了那些装过鸦片的空箱子的话,那么这就成为一桩臧如天私吞鸦片的铁案,没人会想到还会有人在臧如天的背后下手。
但是,刘凯峰就象是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在一切即将水到渠成的时候,他的出现,一下子打乱了老谭天衣无缝的计划,也正因为如此,他刚才才在井口上面犹豫半天,究竟是除掉刘凯峰,还是留着他给日本人报信。
在老谭看来,杀刘凯峰并不是件难事,问题是他不知道刘凯峰是个人行为,还是日本人派他来打前站的。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老谭也清楚臧如天绝对没有逃出日本人的怀疑,如果刘凯峰是日本人派来的,而一晚上接连失踪臧如天和刘凯峰两个人,日本人即使再愚蠢也会想到,一定有另外一股势力介于此事了。所以,即使明白刘凯峰亲眼目睹郭州生杀人,老谭还是打算放了刘凯峰,他想,回头只要杀了郭州生灭口就可以了。
于是,当刘凯峰钻进井口下的暗室之后,他又藏回了垃圾箱,继续在那里监视着。而等刘凯峰离开后,他突然又想到,既然刘凯峰是跟踪臧如天而来,就一定发现了左湘玲晚上到码头来会过臧如天的,刘凯峰看到郭州生杀了臧如天,并且已经把所有的鸦片都调了包,一定会怀疑这事是左湘玲和郭州生合谋的,如果自己再除掉郭州生的话,刘凯峰不用想就知道左湘玲是整件事的主谋,只要左湘玲被捕,那么他就插翅难飞了。郭州生已经在去南通的路上,明天早上才能回来,而老谭又担心刘凯峰有变,所以他暗自决定,先除掉左湘玲,然后明早再半路截杀郭州生。
应该说,这件事从头到尾老谭都没想过要杀左湘玲独吞那批鸦片,只是因为刘凯峰的出现,他不得不出此下策了。
老谭看到左湘玲正无限哀怨地望着自己,只得装出一副满腹委屈的样子:“湘玲,我黄土都埋了半截了,如果不是为了让你下半辈子能过上安稳日子,我需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你说,我会为了那些钱杀了你吗?”
刘凯峰笑道:“连我都相信,你绝对不会为了钱来谋杀我们漂亮的醉妃的,可问题是因为我的出现,涉及到已经不仅仅是钱的问题。因为你判断我会断定醉妃就是幕后的主谋,郭州生就是她指使的,连臧如天对此都深信不疑,所以,在他断气之前,他还破口大骂我们的醉妃呢!”
“他骂我什么?”左湘玲有点失魂落魄地问道。
刘凯峰说道:“好狠毒的罂粟花!”
“好狠毒的罂粟花!”左湘玲喃喃地重复了一句刘凯峰的话,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把眼里噙着的泪花给忍了回去。
刘凯峰不是很懂得女人的心事,尤其不太懂女人的感情,如果不是那个年轻的女少尉给他临阵磨枪的话,他几乎可以说对女人一窍不通。但现在,他突然读懂了左湘玲,从她湿润的双眼里,刘凯峰看到了她对藏如天的真情流露。
难道一个军统的高级特工,居然会对上海滩上的一个流氓汉奸动了真感情吗?
“可惜的是,藏如天在临死的时候,还以为你是罂粟花,却不知道真正的罂粟花竟然会是老谭!”刘凯峰转而对老谭说道:“藏如天充其量也只是个昔日的流氓今天的汉奸,如果仅仅是吞了他的货,要了他的命也就算了,我实在弄不明白的是,你是什么时候、为什么投靠了日本人?”
老谭眉头一皱,原本就很小的眼睛,现在几乎眯成了一条缝,但却象两根隐藏着的刚针射向刘凯峰:“为了党国的利益,你可以说我贪赃枉法;为了讨好湘玲,你也可以说我见财起心;但是,无证无据的,你凭什么说我在替日本人工作?”
“在井上公馆的保险柜里,我亲眼目睹了一份关于罂粟花的档案,这个罂粟花在淞沪会战之前,就替日本人工作。”刘凯峰当然没有看到过这份档案,但他相信井上日昭手里应该有,所以他胸有成竹地说道:“如果这个罂粟花不是你的话,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怀疑我们的醉妃就是那个罂粟花呢?”
听到刘凯峰这么说,老谭的心反而平静了许多,他认为刘凯峰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只是借助他与左湘玲的这种关系,逼迫他屈服而已。
于是,老谭淡淡地一笑:“既然姜太公非要让我在湘玲与我自己之间选择一个罂粟花的话,那么我承认,我就是那个与日本鬼子合作的罂粟花!”
左湘玲似乎并不领他的情,因为她仍然沉浸在藏如天被杀的愧疚之中,她双目无神地望了刘凯峰一眼:“罂粟花不是他,也不是我,而是上海站前任站长代和民。”
刘凯峰“哦”了一声:“代站长在大光明电影院门前,被井上公馆的人围捕当场殉国,这是有目共睹的,我想,井上日昭大概还没愚蠢到要猎杀自己辛辛苦苦培养起来的罂粟花吧?”
左湘玲把手里的烟头掐灭,然后说道:“他是在街头被击毙的,但绝不是壮烈殉国。”
这时,老谭冷笑道:“本来是一本陈年老账,过去就让它过去了,毕竟代站长也是为党国立下汗马功劳的人,既然姜太公纠缠此事不放,那我不妨告诉你,你刚才所说的内奸罂粟花,其实就是代和民。早在民国二十一年一.二八淞沪抗战之后不久,他就叛变投敌了。原因就是他破获了当时共产党在闸北的一个地下组织,同时抓捕了二十多名共产党人,并且在闸北广场上执行了枪决,共产党特科为此对上海站进行了报复,在一次巷战中,代和民因为负伤险些被共产党活捉,最后被井上公馆的原管家石原慎太郎所救,才得以逃脱危险。”
刘凯峰疑惑道:“可我怎么听说那个石原慎太郎是死在代和民手里的?”
老谭说道:“那个石原慎太郎在日本本来就有家,而且已经有了四个孩子,自从他追随井上日昭到中国来后,便从东京的银座里,带了一个叫阿部优夏的陪酒女在身边,而那个阿部优夏居然长得与湘玲出奇地象,代和民在井上公馆养伤期间,终于耐不住寂寞,与那个阿部优夏日久生情,终于勾搭成奸。”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小说。
“这么说,”刘凯峰问道:“代和民就是在养成期间,被那个阿部优夏色诱变节的?”
“那倒不是。”老谭解释道:“石原慎太郎救代和民的时候,并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井上公馆向来就是这样,一旦发现某个中国人需要帮助的时候,只要他们判断此人有利用价值,就会施以援手,并且威逼利诱,让这些得到过他们帮助的人最终成为汉奸。虽然他们不知道代和民的真实身份,但看到共产党在追杀他,就估计他不是中统或者我们但是复兴社的,就一定是上海帮派的人,所以他们还是出手搭救了。本来他们是准备放长线钓大鱼的,等用得着的时候再威逼利诱代和民,但后来的情况却发生了变化。”
原来,代和民从井上公馆养好伤后离开,只是表面上继续与石原慎太郎作为普通朋友来往,暂时也算相安无事。但半年后,阿部优夏居然出怀了,看到她挺着个大肚子,石原慎太郎怀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自己的,因为他每次房事的时候,都比较注意避孕,所以他很快就联想到可能是代和民所为。于是,他不管阿部优夏已经身怀六甲,立即对她进行严刑拷打。
其实,阿部优夏肚子里的孩子,还真是石原慎太郎播下的野种,因为阿部优夏不愿一辈子做他私下的情人,总以为一旦有了他的孩子,就会让他给自己一个名份,所以在他避孕措施中做了手脚,结果真的怀上了他的孩子。当然,她在背后与代和民有一腿也是不争的事实,毕竟代和民年轻力壮且身高马大,与年近五旬的石原慎太郎相比,对于陪酒女出身的阿部优夏老说,无疑更具诱惑力。所以,在代和民的一味纠缠中,她也就半推半就了。
因为实在熬不过石原慎太郎的酷刑,阿部优夏不得不承认自己与代和民有私情,但却一口咬定孩子是石原慎太郎的,她知道这个原则一定不能放弃,否则,她自己是死是活暂且不说,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不住了。
尽管如此,丧心病狂的石原慎太郎却再也无法相信阿部优夏的话了,他决定要对代和民实施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