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七六、腐败第一案(1)
其实褚淦还是有很多机会的，在一号案件中，他头天在商家门前偶遇阳风林，可以只慢了那么一步被对方溜掉了，第二天如果再晚几分钟下班，赶到现场抓获阳风林的可能就是他而不是孟煜和小胡了，后来刑讯逼供阳风林，可惜他又确实不知道蔡久荣的下落。总之，他不止一次在心中埋怨自己的命不好，那么只要抓住一个机会，他就有把握独立破获一号案件。虽然科里的每一个同志都想立功受奖，但褚淦的这种愿望比其他任何人都更为迫切，这主要是源于他鲜为人知的出身。同时，进入上海后，他看到昔日的光鲜依旧，尤其是过去的资本家和商人们并未受到清算，许多人依旧过着妻妾成群的生活，这让他心中产生了严重的不平衡。再加上遇到商太太后，他总想早立大功，一边得到迅速提升的机会，在他看来，如果自己能够以最快的速度，从一名普通的公安提升到股长或者科长之类的职务的话，那么在商太太面前说话的分量就足多了，自己也不怕战友和同事们说三道四了。他一直认为，共产党和国民党都一样，职位越高的人，就一定拥有超过一般人的特权。
因此，对于这次针对敌台的行动，他决心一定要抢占先机，最好是能够独立破案才好。
当他走到一号弄堂口时，突然发现前面有个中年妇女正由里朝外走来，褚淦的警惕性向来很高，他想，自己刚刚走进弄堂，就这么巧地碰到一个人朝外走，说不定这个人就有问题。
因为天黑，路灯也很昏暗，他只看到对面身材苗条，个头似乎比一般妇女要高一点，好像穿的是一身枣红色的旗袍，等他准备迎上去的时候，突然全市停电，紧接着是刺耳的防空警报声响起。
虽然解放军已经进入上海快半年了，但退居台湾的国民党却不甘心就这么把东方第一大都市拱手相让，他们利用空中的绝对优势，不断地对上海进行空袭轰炸，而每当这个时候，全市就会进行灯火管制。
听到警报声响起，一些有经验的市民都开始从家里面往空旷场地跑，就在褚淦快要接近那个中年妇女，两人相距还不到一百米的时候，弄堂里的居民们开始夺门而逃，有的是牵家带口地挤向弄堂口，一时间，喊声、骂声和孩子的啼哭声响成了一片。
褚淦立即大声叫道：“大家不要慌，我是军管会的，敌机距离这里还远得很，请大家看清脚下的路和前后的人，尤其是小孩子都要抱在手上，以免发生踩踏事件！”
听说前面有军管会的人，惊恐的人群很快就安静了下来，看来上海市民对解放军还是十分信任的，在褚淦的疏导下，大家很快就有条不紊地朝弄堂口走去，等褚淦仔细从人群中搜寻时，那个中年妇女却不见了。
“见鬼！”褚淦忍不住啐了一口。
正因为那个中年妇女的偶然出现和突然失踪，让他感到她十有八九就是特务，至少也是与特务有勾结的人，可惜的是，除了对付的身材之外，他连对方的相貌都没看清楚，就这么让对方从自己眼皮底下溜走了。
刚才与褚淦不期而遇的中年妇女，正是曾玲，不过，刚才却不是她在发报，小洋楼只是她平时的落脚点之一，里面也没有电台。吃过晚饭后，她按约定的时间准备去见唐阿公时，正巧碰到了身穿军装的褚淦，她心里暗暗一惊，想退避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只得硬着头皮迎了上去，恰在此时遇到空袭的灯火管制，弄堂里的居民们一出来，她又退回了小洋楼，从后面溜到了二号弄堂，然后再从那里离开了。
虽然曾玲没有发报，小洋楼里也没有电台，但如果褚淦把她逮到，直接带回科里，只要与廖继忠一见面，曾玲就原形毕露了，褚淦无疑将会因此立功受奖，遗憾的是这个机会又与他擦肩而过。而更让他沮丧的时，就在他在一号弄堂里搜寻了半天也一无所获的时候，三号弄堂里却传来了警车的警报声，等他跑到三号弄堂一看，在分局的同志们配合下，科里的同志们刚好抓到了那个发报的特务，现在正在把他押上警车准备带到科里去。
“哎，老褚，”李琦瑞看到他过来后，说道：“我和分局的同志把他押回科里，你就和老苏、老孟一起在这里安抚一下群众，等空袭警报过后，再安全地组织大家回家。”
褚淦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眼睁睁地看着李琦瑞把特务带走。
国民党在撤离上海时，不仅是保密局和党通局，甚至连江浙一带的警察局都潜伏了许多特务在这里，企图等到他们反攻的那一天里应外合，刚才发报的，就是隶属原上海警察局下属的一个特务组织，他们一共有三个成员，在他们的报务员落网的第二天都相继落网了。
空袭警报解除后，褚淦和苏铠、孟煜一道回到科里，苏铠和孟煜立即参加了对刚刚抓获的特务的审讯工作，而褚淦似乎对此没多大热情，他对李琦瑞耳语几句，说自己再到外面四处看看后，就骑着自行车离开了军管处。
虽然空袭警报已经解除，一是为了防止敌机再来，二也是为了节约能源支持上海工业的恢复生产，因而除了工业区和主干道的路灯外，居民住宅和弄堂里继续停止供电。
褚淦骑着自行车一边四处巡视着，一边就情不自禁地来到了商家门口，他在周围又兜了几圈，最后还是决定敲开商家的大门。
“铃——”地一声，褚淦伸手按下了门铃。
因为空袭警报刚过，商太太还没睡着，这时突然听到门铃响起，她立即意识到很有可能是那个小公安来了，因为肖云楚有钥匙，而一般到了晚上，她家基本上就没有外人登门了，就更别说是空袭警报之后，何况现在还停着电。
她立即从被窝里爬起来，走到窗口拨开窗帘一看，接着外面道路上射进弄堂口的灯光，她看到了一辆自行车的后轮正伸在外面，而前轮和按门铃的人则在暗处看不清楚。
除了那个小公安还会有谁？
商太太悄悄地把窗户推开一条缝，然后把地上的一盆花放在了窗台上，之后穿上睡袍，点燃起蜡烛就朝楼下走去。在门口等了一会的褚淦，刚刚准备再次按下门铃，这时却看到二楼亮起来了微弱的光亮，估计是商太太点亮了蜡烛，于是就缩回手来，耐心地在门口等待着。
不一会，商太太走到了楼下大门口的门后，在里面问了句：“谁呀？”
褚淦左右看了一下，然后说道：“军管会的。”
只听门“咔嚓”一下被打开，商太太依然是那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望着褚淦问道：“哦，原来是公安同志，你有什么事吗？”
“刚才空袭了，我们怀疑你家有人在这里向台湾发报，所以我奉命前来搜查一下。”
商太太一听，就知道他这完全只是一个借口，即使要搜查哪里只会派他一个人前来？但她并不说破，而是佯装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几乎是带哭腔地说道：“啊呀，公安同志，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什么发报呀？一定是有人想陷害我，请公安同志替我做主呀！”
“哭什么？”褚淦说道：“有事没事，等我进去搜搜再说！”
说完，他把自行车锁在门口，然后直接走进了商家的大门，商太太立即把大门关上，然后跟在后面说道：“公安同志，我家真的没什么电台，你看……”
“行了！”褚淦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然后说道：“你在这里老实呆着，等我搜查完了之后再说！”
褚淦心里可不糊涂，虽然他被商太太美色所迷惑，但还是有点担心她真实蒋匪特务，上次分局的同志们建议他到商家来搜查，就是因为有人怀疑她家藏了枪支弹药，因此，他决定先仔仔细细地搜查一遍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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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淦从口袋里掏出电筒，从楼下到楼上仔细搜查了一遍，甚至连厨房的下水道都没放过，既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东西，也没有发现有人在她家藏匿过，而褚淦并不清楚，肖云楚几乎天天都到她这里过夜，只不过他是老牌特务，基本上没有在商家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而已。
看到商家没什么可疑之处，这使褚淦更加相信，商太太只是一个地地道道被遗弃的官太太，与蒋匪特务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这也是他最希望看到的结果，他想，自己单纯地玩玩国民党的官太太，即使以后有什么问题也不会犯大错。
于是，他回到一楼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慢斯条理地问商太太：“你可知道还没过几天，我又来到了你的家里？”
商太太胆怯地站在沙发边上，也不知是不是天气太冷，还是她故意装出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只见她浑身哆嗦地说道：“公安同志，我最近也参加了居委会举办的忆苦思甜学习办，深知作为国民党的官太太，过去我确实是罪孽深重，希望政府能够给我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别扯远了！”褚淦说道：“你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国民党的空军少将吗？军管会接到群众检举揭发，说你丈夫正驾驶着飞机，每天都要对上海进行轰炸！”
群众居然知道天上飞机里坐着是谁，这也不能不算是个奇迹，因为平时动不动就是“群众反映”、“群众揭发”，不管什么问题都推到“群众”头上已经成了习惯，所以褚淦也就这么随嘴一说。
当然，商太太也没听出这句话中的毛病，只是更加诚惶诚恐地哭道：“公安同志，你也知道，我已经被那个反动的国民党军官抛弃了，他在不在飞机上我真的不知道，他也绝对不是我叫来的，我……呜——”
“好了，别哭了。”褚淦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军管会接到群众举报后，本来要派公安分局和派出所前来抓你的，是我上次看到你不象坏人，所以就没有让他们来，而是自己先来看看。”
“啊？原来是这样，那……那就太谢谢你了。哦，你……你等一下。”说着，商太太立即转身准备上楼。
但因为房里只有一根蜡烛，如果她拿蜡烛上楼的话，那么下面就一片漆黑了，正当她站在蜡烛边上犹豫的时候，褚淦走过去拿起桌子上的蜡烛，说道：“我跟你一块上去吧。”
“好好。”说着，商太太立即在前引路，褚淦则跟在她身后上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