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零、争取与策反（1）

丁主任有惊无险地躲过一劫，虽然他心里清楚，日本人一会让自己到南京开会，一会又紧急召回自己，绝对不是真的为了这个和平慰问团的安全，尤其是进门时躲过的一劫，看到时候没有动静后，他突然意识到，那个莽撞冒失鬼的一枪，说不定还暗中帮助自己度过了一关，究竟那一关意味着什么，他却无从知晓。阿娟从虹口区逃脱后，并没急于回别墅，而是趴在距离别墅不远的一棵树上静静地观察着，等到看到老六拖着黄包车出现在路口后，她才翻墙跃入别墅，然后换好衣服，静静地躺在了床上。

刘凯峰他们回来后，立即把阿娟从床上叫起来，然后在二楼的厢房里召开了紧急会议。

曾玲首先说道：“今天晚上太玄乎了，如果不是碰到涩谷，被他请到二楼的包厢里，我和站长就与他照上面了，或许这是冥冥之中老天爷早有安排，说不定这就预示着我们对他的策反将会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刘凯峰望了阿娟一眼，只见她眼神松懈地坐在那里，一边吸着烟，一边愣神，好像自己不是参加会议的人一样。

“其实，我们今天晚上确实如有神助，在丁主任出现在戏院之前，外面响起的枪声一定是有人故意向我们报警！”

老六说道：“可不是嘛，我刚刚准备坐在黄包车上打个盹，突然听到枪响了，这时才发现丁主任的车距自己不远。那杀手也真笨，一枪不中就算了，可他后来又连放两枪，这不是明摆着把自己藏身点告诉鬼子吗？”

刘凯峰笑着对老六说道：“你才笨呢！能够朝丁主任开枪的人，难道连这点常识都不懂？她之所以这么做，是想让我和曾秘书趁乱逃出来。”

曾玲一怔：“谁会这么做？难道是肖云楚？”

刘凯峰摇头道：“我这个人女人缘不错，我想大概是七仙女下凡出的手吧！”

阿娟听出了刘凯峰已经知道是她干的了，这也难怪，除了阿娟还会有谁知道刘凯峰在戏院里面，而且他是不能与丁主任照面的？她瞪了刘凯峰一眼，然后又“滋滋”地吸着烟，没有吭声。

曾玲笑道：“站长，你就别自作多情了，说不定是延安的人偶然为之也不一定。对了，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刘凯峰说道：“事已至此，我们也就是只能按照计划行事，首先要争取宋芸同意参加这次行动。”

“为了营救托马斯，我想她会同意的。”

刘凯峰说道：“她自己营救是一回事，参与我们的行动却是另外一回事，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是，我们是把她当成局外人利用她，还是直接让她参加我们的组织。”

曾玲叹了口气：“唉，如果为了她和我们组织的安全，虽然话难听，我觉得还是利用她为好。但那样似乎对她太不公平了，从她的身世背景来看，我觉得把她吸收进组织的条件是成熟的，而且总部也已经同意。再有就是，如果我们利用她而被她发现的话，我怕她会中途反水的，从平时的工作和言谈举止中我就发现，她是个敢想敢干，而且有时是个根本不考虑如何后果的人。”

阿娟这时插了一句：“不是说好让我见她一面的吗？要不等我见过后再作决定。”

刘凯峰点头道：“可以。另外，不管最终我们是利用还是宋芸直接参与，下一步我们的目标就是那个涩谷了，在这之前，阿娟还是通知肖云楚仔细了解一下涩谷，另外，再请肖云楚想办法建起一条交通线，以便托马斯被成功营救后，能够迅速转移出上海。”

曾玲突然问道：“万一我们贿赂不成怎么办？”

“对于我们来说，只有一万，没有万一，”刘凯峰沉声道：“就靠我们四个再加上老白，总不可能冲到宪兵队去抢人？”

大家想想也是，除了贿赂几乎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营救托马斯了，而贿赂是否有效，首先就要取决于对宋芸的争取，其次还取决于对涩谷的策反，而这两项工作的难度之大，在场的人都是心知肚明的，所以散会的时候，大家都是心事重重地离开厢房的。

阿娟回到房间后，久久不能入睡，她觉得不管承认不承认，自己与刘凯峰之间已经形成了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默契，就说今天晚上吧，别人都不知道暗杀丁主任的事是谁干的，但他心里却一清二楚，难道自己这辈子真的就要和这个男人没有结果地、没完没了地纠缠下去吗？这时，她突然响起了洪云婷和那个孩子，她想，也许等到有一天洪云婷带着孩子出现的面前的时候，自己和刘凯峰之间才算彻底结束了。她一会儿巴不得肖云楚明天就把洪云婷母子找回来，一会儿又需要洪云婷母子永远都不要出现，究竟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噹……噹……”楼上的挂钟清晰地敲了两声，阿娟在床上翻了个身，企图强迫自己立即入睡。

突然，她感到自己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在她伸手从枕头下摸到手枪时，突然感到来人一定是刘凯峰，所以她轻声问了句：“是你吗？”

“嗯，”刘凯峰进门后把门关上，也没有去开灯，而是走到床边轻声问道：“怎么睡觉时连门都不上栓？”

“一个佣人的房间，恐怕连小偷都不会光顾的，还上什么栓？”

刘凯峰在床头边坐下，然后轻声说道：“有些事我们想和你谈谈，你能坐起来听我说吗？”

阿娟立即从被子里坐起身来，然后把外衣披在肩膀上：“如果是个人感情问题就免谈，如果你熬不住了，就去找曾玲吧，看得出她并不讨厌你。”

刘凯峰半夜摸到她房间里来，并不是为了与她打情骂俏的，所以没有对她的话作出反应，而是轻声说道：“你是不是非常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就像今天晚上，你是不是感觉到我和曾玲一定会出事？而刚才，当你准备从枕头下拿枪时，是不是也感觉到了我的某种气场的存在？”

阿娟反问了一句：“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我突然感觉到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存在，并且已经从四面八方朝我压来，甚至还有种被脱光了衣服呈现在对方眼睛，任凭对方对自己评头论足却又无法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阿娟呛了一句：“是不是太久没碰女人了，突然响起南造云子和刘玫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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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凯峰在黑暗中瞟了她一眼：“我现在跟你说的是正经话，我实实在在感到了某种压力正朝我袭来，这个压力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一个组织，但奇怪的是，我能够清晰地感到这个压力不是来自宪兵队、特高课和76号，似乎在他们背后，有一股针对我的力量的存在，所以，我晚上特地过来，有些事想向你交待一下。”

阿娟能够感觉到他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寻找借口摸到自己房间来别有用心，听他的口气还真是感到了巨大的压力，所以就问道：“这种感觉，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准确地说，应该是从接到营救托马斯的任务开始。”刘凯峰说道：“在此之前，不管是晴气庆胤也好，还是南造云子、北原真由也罢，我都能实实在在地感到对手的存在，换句话来说，过去我一直感到自己在暗处而对手在明处，但这次却不一样，虽然晴气庆胤走了，来了柴山兼四郎，南造云子死了，换上了岗村，但我总觉得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股势力正在企图对付我，而我所感觉到的那种巨大而无形的压力，就是这股势力给我造成的。”

阿娟望着他：“是不是老叶的死，你感到了总部的压力？再有，是不是一直没有与你们自己的组织联系，你感到了来自延安的压力？或者，因为得知洪云婷母子的存在，你已经无法想过去那样静如处子，现在已经变得心浮气躁起来？”

刘凯峰摇头道：“都不是。你看，我们营救托马斯，艾丽西娅来不了的时候，宋芸就出现了；我们需要从宪兵队打开一个缺口的时候，涩谷就出现了；我们今天晚上不能与丁主任碰面，前面有你的开枪示警，后面有涩谷的偶然巧遇……”

“喂，你不是把我也算到对方的那股势力里去了吧？”

刘凯峰解释道：“丁主任上午才去南京，为什么晚上会突然赶回上海，他是针对谁的？还有，你开枪后为什么鬼子的反应异常平静，如果是过去一定会进行全城大搜捕的，至少在虹口区会全区戒严的。再有就是那个涩谷，过去怎么就从来没听说过他有这种积极的思想，即使是转变似乎也太快了吧？而我，即使在总部已经发出警告，说宪兵队可能已经盯上我的情况下，别墅没事，增田鸦片烟馆没事，而今天晚上在你开枪后，几乎还是差点与他碰面的情况下，我居然还是没事。好在我不是那种狂妄自大的人，所以感觉到这一次幸运和巧合之中，一定隐藏着巨大的危机。”

“你也真是，平安无事不好吗？非得习惯在枪林弹雨中冲锋陷阵？”阿娟白了他一句之后，想想他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于是又问道：“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刘凯峰说道：“我感到托马斯能不能救出是一个问题，而我们全站是否能够安全存在下去，又是另一个问题。老六和老白都是没有特工经验的，我打算先让他们撤离。因为宋芸和涩谷的关系，曾玲还不能走，当我决定等营救行动开始后，立即让她也撤离。”

阿娟看着他：“有话你就直说。”

“我想最后只有我们俩留下来，是死是活就我们两个人，不要牵扯进曾玲、老六和老白！”刘凯峰望着阿娟，问道：“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