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零三、妖花凋谢(1)
得知龚再鹏在自己审讯完之后,当天晚上就被76号执行枪决心有不甘,因为她觉得龚再鹏的案子不可能没有一点“油水”。尤其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省略了一切过程,直接让宪兵队去抓人,那么这案子究竟是谁破的?想起昨天在林公馆与刘玫灵对峙时,的表现和他所说的那番话,觉得一定是刘玫灵为提供了消息和情报。因此认为刘玫灵已经不单只是76号的花瓶那么简单,或许她是梅机关安插在丁、李身边的一颗秘密棋子,其在上海的风头大有盖过自己之势。这使的想起了古贺夫人守田菊子,现在她才明白为什么守田菊子从未将自己视作心腹的主要原因:一个日薄西山的老人,恨的就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于是,在审讯过程中,牢牢记下龚再鹏被捕的地址,她想,那个瞎眼老太太和年轻的女学生那里,或许会有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
从武汉随到上海后,虽然不久后调回日本国内感到自己已经日薄西山,虽然再次担任过去在上海的旧职,出任特高课一课的课长,但基本上无所事事,既没有接手过什么大案,又未在执行什么任务。因此,她很想借着龚再鹏的案子东山再起,同时也希望向证明,76号的刘玫灵再怎么出色,与自己还不是同一个档次的。因此,她打算连夜把那婆孙两人控制起来,至少先把那个女学生控制起来。
龚再鹏的被捕和处决,对于北原真由来说虽然不是最佳的结果,但两桩案子神速的破案时间,让不得不对这个被半道截下的“伊代小组”另眼相看,而北原真由对自己的期望并非仅限于此,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就是要打入重庆,至少要打入重庆在上海的地下组织,至于是中统和军统就不那么重要了。
按照的布置,她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到丁、李二人身上,但老奸巨猾的他们做事从来都是滴水不漏,这次因为贾公长和黄立洋同时出事,李副主任则让她与袁先生接头,她决心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力争在袁先生身上打开缺口,何况她还隐隐约约感觉到袁先生和龚再鹏之间有某种必然的联系,所以,等忙完一天的事后,她直接给礼查饭店打去电话。
阿娟一直守在饭店客房的电话旁边,与其说是在等北原真由的电话,还不如说是担心电话那头传来刘凯峰的声音,她已经打算好了,万一电话那头传来刘凯峰的声音,她不仅不会撤离,而且会在第一时间赶到别墅去的。她想,如果自己这边出了问题,刘凯峰也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赶过来,而绝不会象他开会时所说的那样,立即自行撤离的。
夜幕降临的时候,阿娟把整个套间的灯都关了,然后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满天的繁星和远处灯光闪烁的街景,她很想憧憬一下自己美好的未来,却又隐隐感到自己这辈子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因此呆傻地站在窗前的她,脑海里既象是一片空白,又似乎乱成了一团麻。
这时,一辆轿车从外面驶进了饭店的院子里,阿娟低头一看,顿时愣住了,从车上下来的人居然是肖云楚。
肖云楚虽然已经在76号开始上班,同时也在76号里面分到一套宿舍,但却没把饭店的房间退掉,他之所以怎么做不为别的,全都是为了阿娟,因为在楼梯的过道中遇到阿娟后,肖云楚相信她还会再次出现的。
肖云楚走到服务台前,先是出示了自己崭新的76号工作证,然后要求服务生把三楼房间客人的名单调出来看看,76号的工作证在上海还是相当管用的,因为没有人敢惹这群禽兽不如的汉奸。
之所以查不出刘凯峰和阿娟,那是因为她无的放矢,肖云楚至少知道他们是从三楼下来的,于是要了三楼的名单,很简单,在他看来,只要找出有哪对夫妇入住,不管用的是什么名字,基本上就是刘凯峰和阿娟了。但查看的结果令他十分失望,因为三楼居然没有一套房间是用夫妇名义登记的,刘凯峰开始时也是独自登记居住的,只是后来才临时让阿娟充当自己的太太的,所以登记簿上写的还是袁先生一个人的名字。
肖云楚立即想到,阿娟很有可能是以妓女的身份出现在饭店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登记簿上当然不会有她的影子。
就在这时,服务台的外线电话响了起来。
“喂,您好,”服务生问道:“这里是礼查饭店,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我是3003号房的袁先生,刚才打电话到房间没人接,我不知道是我太太没听见还是出什么事了,麻烦你去看看,让她到服务台来接下电话。”
肖云楚立即合上电话簿递给服务生,然后转身直接朝楼上走去。
过了一会,服务台的服务生通知楼面的服务生敲开了3003号房间的门:“对不起,袁太太,袁先生的电话打到总服务台去了,您看您要不要下去接一下?”
这是事先约定好了的例行通话,阿娟点了点头:“哦,刚才我想睡一会,所以把电话线给拔了。好,我马上下去。”
阿娟刚刚把房门锁好,北原真由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走在过道里的阿娟根本就听不见。
连续打了三次电话,对方都没有接听,北原真由眉头一皱,难道袁先生真是重庆分子?在龚再鹏暴露后,李副主任已经通知他撤离了?
北原真由站起身来,准备到李副主任办公室去探听虚实的时候,正巧碰见了李副主任朝她办公室这边走来。
“玫灵,”李副主任一边跟她打着招呼,一边走进她的办公室,等她跟着返回办公室把门关上后,李副主任问道:“袁先生店铺的情况落实怎么样了?”
北原真由一愣,心想:看来自己判断有误。
看到她站在那里直愣神,李副主任又问道:“怎么了?”
“哦,”北原真由佯装十分歉意地说道:“这两天的事太多了,手续办好了,店铺地址也选好了,只是我忘了送去。”
“嗯,”李副主任说道:“你看晚上是不是能够把那些文书送给他,另外明天带他到愚园路去见我。”
“是。”
等李副主任离开后,北原真由不停地用手挠着后脑勺,她对自己的预感向来充满了自信,但李副主任进来的这一席话,让她感到自己的思路完全是错误的。
难道袁先生真的不是重庆分子,或者即使是也与龚再鹏没有关系?又或者他既是重庆分子,又与龚再鹏有关系,只是李副主任不知道而已?
不管李副主任如何表现,北原真由还是想进一步探寻刘凯峰的底细,在她眼里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刘凯峰与李副主任之间只是钱权交易,更何况李副主任一而再地要自己带他到愚园路去,她觉得这里面一定另有文章,也正是因为她没有把刘凯峰与共产党联系到一起,同时只关注丁、李二人是否与重庆有联系,而没想到李副主任甚至会给延安抛绣球,所以才面临现在这种百思不得其解的尴尬境地。而李副主任显然也绝没想到,充当他与潘先生之间联络的刘凯峰,居然会是军统上海特别站的站长,否则,他是不会在这个敏感的时间里,让北原真由去联络刘凯峰的。
北原真由想了想,也许又是袁太太把电话线给拔了吧?一想到阿娟,她觉得作为一个女人简直是又可怜,又可嫌,又可恨。
你不是天天担心自己的丈夫移情别恋吗?我就要让你尝尝被遗弃的滋味!北原真由一边想着,一边下楼开车朝礼查饭店驶去。
阿娟在服务台接听完刘凯峰的平安电话后,回到了房间,她记得自己出门时灯是亮着的,但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屋里的灯熄灭了。
“啪嗒”一声,她按下了门口的开关,却发现肖云楚正坐在沙发上。
肖云楚以为她会惊喜地尖叫着朝自己扑来,然后哭诉这这么多年的相思、委屈和所经历过的苦难,没想到阿娟却出奇地冷静,就像是看到了一个本来就在房间里的老熟人一样,没有一点久别重逢后的喜悦。
阿娟随手把门关上:“你怎么来了?”
肖云楚在失望之余,还是笑了笑:“昨天离开饭店的时候,看到你和刘凯峰一起离开,就估计你会在这里。”
阿娟走到桌子旁拿起一盒香烟,递给了肖云楚一支,然后给自己点燃了一支:“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她一边说着,一边隔着茶几在肖云楚的对面坐下,肖云楚立即感到了这就是现在两个人的状况,已经不可能恢复到过去那种亲密无间的程度了。
“76号。哦,也就是南京国民政府特工总部。”
阿娟冷冷地看着他:“什么时候叛变的?”
肖云楚一愣,随即苦笑道:“哦,没有,我是受总部指令,一直潜伏在身边,回日本后,我就一直替他守着在武汉的井上公馆。前几天突然接到他从日本发来的电报,说特高课要我到上海来,我是昨天到的,今天刚刚上班。”
“你还在为组织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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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你不也是吗?”
“我们不是一条线上的,你这么贸然出现在我面前,是违反特工条例和组织纪律的,唯一我是叛徒你怎么办?”
“自从干上这一行,我们随时就准备这站着进来,躺着出去,如果死在你手里或者为你而死,我无怨无悔!”肖云楚呜咽了一下,接着说道:“知道吗,小娟,我一直在用自己的一生寻找你,等待你。”
“我却相反,正在努力用自己的一生去忘掉你。”阿娟说的是实话,自己与孙健有了孩子并且流产后,她几乎决定关闭自己通向男人的所有大门,别说是分手多年的肖云楚,即使是刘凯峰,她也正在努力做到拒其于千里之外。
肖云楚非常理解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已经嫁给了刘凯峰?”
“这与他无关。”阿娟吸了口烟,说道:“对了,既然你在76号,那能不能帮我一个私人的忙?”
肖云楚立即说道:“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