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三、不速之客(3)
刘凯峰一大早就离开了张发奎的指挥部，驱车在全城漫无目的地搜寻着南造云子，在他布置的所有关卡和暗探中，包括保安团、警察、军统站和锄奸别动队，都无一例外地报告说，没有发现南造云子的任何踪迹，仿佛她一夜之间就从九江蒸发了似的。在九江饭店的二楼的房间里，阿娟凭栏眺望，心绪如江水一样浑浊而涌动不已，这些天来，刘凯峰一直以张发奎的安全为由住进了螺蛳山，阿娟清楚地意识到他是在有意无意地冷落自己，显然，这一切都是因为毛处长拙劣的计划，小猴子在自己的授意下暗度陈仓不成，不仅白白搭上性命，还让刘凯峰开始怀疑起自己来。尽管毛处长安慰她一切都安排好了，但谁知道他善后工作什么时候开始，是否又能瞒得过刘凯峰？
她从手包里掏出一支烟点上，一边吐着烟圈，一边思考着如果重新取得刘凯峰的信任。
刘凯峰缓缓地开着吉普车，沿途不停地朝道路的两面搜寻着南造云子的影子，渐渐地，他的脑海里映现出艾丽西娅那天横穿马路时的情景，他忽然很希望艾丽西娅能够再次出现在自己的车前。
他很少想那些与自己无关的女人，但艾丽西娅却是个例外，难道是她种族和肤色的原因吗？尤其是她那双闪亮而深邃的蓝眼睛，一直萦绕在刘凯峰的大脑里。在与她邂逅之前，刘凯峰大脑里尽是洪云婷的影子，但自从她闯入刘凯峰的视线后，即使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刚刚想了一会洪云婷，但立即又会被艾丽西娅的身影所替代。不管刘凯峰承认不承认这个事实，其实在潜意识中，艾丽西娅已经触动了他的情感神经。
开始的时候，他一路上都在搜寻南造云子，到后来，他却一直希望艾丽西娅能够再次从天而降。
他的吉普车在四码头拐了个弯，然后朝仁爱医院驶去，这几天一直忙着对付特攻队和南造云子，他几乎淡忘了上官雄，也不知道上官雄的潜伏计划有没有进展，于是，他打算见见上官雄。
他的车刚刚在门口停下，就看到松本也夫从里面出来，两人面对面走了过去，他不认识松本也夫，但松本也夫认识他，因为在来九江之前，他看过刘凯峰的照片。
“长官，”松本也夫走到刘凯峰的面前，问道：“请问南湖宾馆怎么走？”
刘凯峰想了一下，然后说道：“啊呀，这左拐右拐的还真不好说，你还是在门口拦辆黄包车吧，让车夫直接把你拉到那里去就是了。”
“哦，谢谢。”
这时，上官雄透过自己办公室的窗户，看到了松本也夫正在和刘凯峰说着什么。看到这一幕后，上官雄会心地笑了笑，他明白这是松本也夫在故弄玄虚，因为如果刘凯峰真的有问题的话，以松本也夫的老奸巨猾，他绝不会让刘凯峰在这个时候出现，更不会旁若无人地与刘凯峰说些什么。
当他转身准备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吴起燕走了进来：“哎，上官，听说你不去江石州了？”
上官雄心想：你的消息真灵通，我也才刚刚知道，这会你怎么就知道了？
“暂时不去吧，”上官雄说道：“整个医院不可能一下子人走楼空，总得留下个把人善后吧。”
“院长可是安排我中午离开，要不我和你一块在这里再呆几天？”
“不了，”上官雄说道：“反正我迟早也是要去的，你还是先走吧，这鬼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你一个姑娘家还是不要呆在这里了。”
“嗯，那你自己注意点安全。”说着，吴起燕朝门外走去，可刚走到门口又停住了，然后回过头来一脸狐疑地看着上官雄。
“怎么了？”上官雄问道。
“我说怎么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怎么突然不口吃了？”
上官雄笑了笑：“不口吃不是更好吗？”
这时刘凯峰从外面走了进来，吴起燕看看刘凯峰，又看看上官雄，突然觉得上官雄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等她离开之后，刘凯峰走到上官雄面前问道：“怎么样，你这边情况进展怎么样，小鬼子还没跟你联系吗？”
上官雄笑道：“刚才和你在医院门口打招呼的，就是松本也夫本人！”
刘凯峰一怔：“这个日本鬼子的特务头子，怎么跟我玩起这种三脚猫的玩意来，刚才我就觉得有哪不对劲，没想到他就是松本也夫！”
上官雄问道：“他可是和冈村宁次、土肥原齐名的人物，你说，如果我们把他抓起来，是不是可以造成轰动的影响呀？”齐名的人物，你说，如果我们把他抓起来，是不是可以造成轰动的影响呀？”
刘凯峰摇头道：“能够抓住他是可以轰动一时，但对却起不到任何实质的作用，对于我们来说，利用他把你打入鬼子的情报组织的价值，远远超过抓住他的所谓轰动影响。怎么样，你们今天是第一次闲聊，而是已经进入了谈判的实质阶段？”
“大概是城内鬼子的组织遭到了严重的破坏，松本也夫已经是迫不及待地开门见山了，而我也在审时度势之后，基本上给了他明确的答复。”
刘凯峰笑道：“他是不是已经开出了拿我人头作为先决条件？”
“那倒没有，因为我开始就以不杀害自己同胞为由堵住了他的嘴，他给我开出了其他几个条件，一是让我设法救出钟云惠，这个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二是让我打听特攻队的情况，他们已经全军覆没的消息我还没告诉他；三是让我暗地向市民宣传，鬼子是反蒋爱民的，这基本上是扯淡；四是让我约你今天或者明天晚上到浔阳楼去，并且要我一同前往，我觉得这其中有两种含义，一是看看我是否真心投靠他们，会不会出卖他；二是一旦我们一块去了，他或许会当你面暴露自己，然后让我们互相残杀以考验我的忠诚。最后，我想也是他们希望争取我的最根本原因，就是让我设法搞到部的兵力部署图。”
刘凯峰点头道：“这就是鬼子的厉害之处，在九江还没打下之前，他们就已经准备下一步战略部署了，可我们却显得有点鼠目寸光，只顾眼前的一战一役，根本没有下一步的打算，从以来，除了防守和退却，从来就没想到过主动出击和反攻，江南国土正在一寸一寸地沦丧，倒是共产党的八路军，却在敌后一寸一寸地又从鬼子手里夺了过去，国共这一正一反的比较，就更显得国军的无能了。”
上官雄提醒道：“站长，你说国军无能可以，可千万别说共产党厉害，否则……”
“算了，我们都是军人，不谈政治。”刘凯峰话锋一转：“你分析的很对，他们最想利用你的，就是想通过你弄清九江以西的国军部署，而取我的人头就是你博得他们信任的唯一通行证。我看这样，你可以通知他，就说已经约好我明天晚上到浔阳楼去，另外，再给他一个惊喜，就说有两个特攻队员已经被你隐藏在老百姓家，一个叫植田雄，一个叫宫本隆义。”
上官雄一听，没有去管两个日本人，而是不无担心地问道：“怎么，你打算到浔阳楼去？”
刘凯峰望着他：“怎么了？”
上官雄说道：“我也听说过毛处长开始有过用你的牺牲，换取日本人对我信任的计划，但后来却改变了，好像是另有其他什么任务非你莫属，所以才不让你再参与和过问我的事了。如果你决定到浔阳楼去的话，我建议你还是向毛处长请示一下。”
刘凯峰明白，如果没有血债在身，鬼子肯定不会真正信任上官雄的，而自己的人头无疑是上官雄最好的见面礼，在他看来，上官雄虽然不是自己人，但却是抗日勇士，为了抗战最终的胜利，以牺牲自己的代价成全上官雄也是值得的。而从另一个方面来讲，以自己的生命成就上官雄，对于他来说，也算是卸下了侯天、曹云飞为自己牺牲的沉重包袱。
所以，他决定义不容辞地慷慨赴死。
“毛处长已经回武汉了，”刘凯峰说道：“我是赣北特别站的站长，所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这事就这么定了，等我把手头上的事都处理完之后，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准时赴约。”
上官雄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毅然决然地要用生命来成全自己，但却深深地被他感动着，上官雄突然想起了那个鱼刺计划，再联想到毛处长开始准备让刘凯峰牺牲自己，但后来又放弃了计划，顿时觉得这其中一定影藏着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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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刘凯峰是自己的同志，而且已经暴露了真实身份？毛处长的鱼刺计划，就是让阿娟通过他打入我们的地下组织？
想到这里，上官雄按捺不住自己心头的一阵狂喜，他打算与刘凯峰接头。不过，上官雄所知道的暗语，都是在全面抗战爆发前的暗语，他也不清楚刘凯峰是否知道这些暗语，但他还是打算试一下，但在接头之前，他想做一些铺垫。
“不知道站长听没听说过毛处长有一个新的计划？”
刘凯峰当然不会想到上官雄暗示的是鱼刺计划，所以摇了摇头：“没听说。”
“听说这个计划还是与你有关的。”
刘凯峰笑道：“是你在这里想当然的吧？因为看到毛处长一会要我死，一会让我活的，所以你就毫无根据地在这里臆断起来？”
上官雄一怔，自己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也留过信，凭刘凯峰的智力，自己的这种暗示，他不可能不联想到鱼刺计划呀？
上官雄当然不知道，因为刘凯峰与卢三江接上了头，而卢三江又是毛处长极其信任的人，连他都没听说过鱼刺计划，所以刘凯峰根本不相信有这个计划的存在，同时还以为是在使反间计。
见刘凯峰似乎真的没有明白自己的暗示，干脆直接问道：“难道你没听说过一个什么鱼刺计划吗？”
刘凯峰盯着上官雄问道：“怎么，那个电话是你打的？那封信也是你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