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六、一触即发(2)
刘凯峰和阿娟回到旅社后，立即换上了便装，有个军统总部特派员的身份后，他们就可以放开手脚抓捕日本间谍了。“哎，我说三舅，”一是叫顺了口，二是也不知道叫什么更好，所以阿娟还是称他为三舅：“这要是在彭泽城中把南造云子给逮住了，你打算怎么处理她？”
刘凯峰早就换好了便衣，正在楼下等她，她身穿一件临时从县党部官员家属那里找来的一件旧旗袍，鼓鼓囊囊的很不合身，如果不是姿色依旧，走在人群中还真没人能够找出来她。
刘凯峰一边和她并肩走出旅馆，一边说道：“当然是就地正法，象她这样有着丰富经验的日本特务，可以说是祸害无穷。”
“你在鬼子那里的时候，人家对你可是宠爱有加，作为一个男人，怎么着也得懂点知恩图报吧？”
“有一点你得弄清楚，我们现在继续的是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并不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争吵。”刘凯峰朝斜对面的一家小饭馆扬了扬下巴：“走，咱们中午就在那里吃饭，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阿娟瞟了他一眼：“我有什么弄不清楚的，就怕你现在信誓旦旦，一旦碰见往日的情人，就什么也拎勿清了！”
他们走进了这家小饭馆，里面设施简陋，一共摆着五张饭桌，没有一张不是残缺不全的，原本涂过桐油的桌面都已经发黑了，其中的两张桌子腿都断了，不得不用砖头垫在下面才保持平衡。地上也没有水泥，只是经过平整的硬泥巴地，进进出出的人多了，地面到处坑坑洼洼，桌子旁边摆着的长条板凳，几乎没有一条能够放平。
阿娟走进去一看，里面居然还没有一张空桌子，看到他们进来后，店老板立即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先生，太太好，来，你们这里请。”
店老板把他们带到里面靠近窗户的一张桌前，这是一个四方四正的桌子，里面的两方已经坐着三个客人，店老板拿起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擦桌面，然后示意他们在靠外面的这两方上坐下。
这里当然比不了上海，加上他们在这种地方用餐，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打探消息的，所以也就没有讲究什么，刘凯峰示意阿娟坐下，阿娟往板凳上一坐，因为地面不平，板凳的一只腿正悬空着，她屁股一接触板凳，整个人就差点仰面跌倒，刘凯峰立即伸手把她扶住。看到同桌的三个客人都看着自己，阿娟感到十分难为情，正想发作，但看到刘凯峰一直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臂，也就把火给压下去了。
刘凯峰把板凳重新放稳后，才让阿娟重新坐下，然后对店老板说道：“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店老板说道：“先生，这东洋鬼子已经到了东至，马当这仗说打就会打起来的，好吃的东西还真没什么，荤菜也只有九江鱼块、炒鸡蛋和青椒肉片，其他的都是素菜。”
“那就九江鱼块、炒鸡蛋和青椒肉片各来一份，另外再来一份豆腐吧。”
“好，先生、太太您们做好，马上上菜。”
菜很快就上上来了，阿娟一看，都是用蓝边土碗装的，连个盘子都没有，而且那几个菜几乎都是用水煮熟的，大概是油少、锅大，中间也没洗锅，每个菜上面几乎都是黑点斑斑，让人一看就没有一点食欲。
如果是荒郊野外，那就逮着什么吃什么，可这毕竟是家饭店呀，而且客人还熙熙攘攘，看到这几碗菜，阿娟手里拿着筷子悬在半空，却始终下不下去。
坐在他们对面的三个客人都是年过五旬的老人，其中的一个老人，看到阿娟那副实在是难以下咽的窘状，笑问道：“二位是国军队伍上的长官和太太吧？”
阿娟本来就不想下筷子，听到老人这么一问，立即放下手里的筷子，问道：“老人家，您是怎么看出我们是部队上的人？”
那老人“呵呵”一笑：“这太简单了，听你先生的口音就不是本地人，随着东洋鬼子兵临城下，前些日子从东边逃难过来的人，基本上都跑光了。如果是走亲戚的话，在这个时候谁还会来彭泽串门？如果是商人的话，也不会在大战在即的彭泽做买卖。在看你们夫妇男才女貌，气度不凡，不是队伍上的长官和太太又会是什么人呢？”
“老人家这次可猜错了。”刘凯峰端着饭碗，一边夹着菜往嘴里塞，一边说道：“我们都是南京金陵大学的老师，正因为马当要打仗了，所有才到这里来寻找失散的学生。”
那老人微微一笑：“要说气度，你们还真有点大学老师的风范，但尊夫人看着这几大碗好菜难以下咽，却不象是逃难的知识分子，而更像是平日养尊处优的长官太太。”
刘凯峰伸腿在她脚背上踩了一下，然后笑道：“老人家有所不知，希望走失的那些学生中，有一位是内人的妹妹，她也是一时心急，所以才茶水不思，倒不是嫌弃这里的饭菜。”
旁边的一个老人眼睛一亮，他看了看阿娟一眼，问道：“太太的妹妹是不是长得出奇地漂亮？”
刘凯峰与阿娟对望了一眼，刘凯峰说道：“是的。”
“哦，”那个老人说道：“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前几天听说城西万家新纳了个五姨太，就是从南京逃难的学生，听后生娃子们说，那孩子长得和七仙女一样漂亮。”
刘凯峰一惊，这逃难的学生如果是在敌占区掉队了，为了躲避日寇的践踏，就地嫁人的可能性不是没有，而一旦逃到后方来了，恐怕就不会这么草率地嫁给别人做姨太太，何况还是在距日寇大军近在咫尺的彭泽，即使要嫁人也会嫁到距离日寇更远的地点才对。
不会是南造云子吧？
刘凯峰和阿娟同时想到了她，阿娟忙问道：“城西万家怎么走？我现在就想去看看。”
“从这里出门，你们先是朝南走到正街上，然后再朝西走大约三袋烟的工夫，就可以看到在彭湖马路的左边有个岔口，望里拐第四个门就是。”那个老人提醒道：“不过你们的小心，万家在这里还是有一定势力的，万家主人万富林还是靖卫团的副团总，如果真是你妹妹的话，要想带走她，你们还真的找县里的官员出面。”
刘凯峰放下碗筷，双手对三位老人一抱拳：“谢谢各位老人家，如果姨妹找到，定当重谢。”
说完，拉着阿娟就往外走。因为路上看不到车辆，也黄包车都没有，所以他们只好一路朝城西走去，刘凯峰步子大而快，阿娟又穿着高跟鞋，始终赶不上他。
“喂，”阿娟不瞒地嚷道：“你这是去赶着抓特务，还是去急着见情人呀？”
刘凯峰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回旅馆等我。”
阿娟白了他背影一眼，然后脱下高跟鞋提在手上，快步追了上去。
刘凯峰望了她一眼：“你这是干什么？”
“我担心有人别有用心，一旦发现是自己的旧情人，就会欺上瞒下，来个金屋藏娇，然后自由自在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所以，我必须跟着，当面做个见证。”
这时，从前面的路口闪出了一个人，一边朝他们跑来，一边喊道：“司令，刘先生，我们可找到你们了！”
刘凯峰和阿娟一看，迎面而来的居然是小猴子。
就在这时，他们突然听到从马当方向传来了以稀渐密，由远渐近的爆炸声。原来，在定于明天傍晚突袭马当要塞之前，日寇的中国方面舰队和航空兵，已经开始进行对马当江面的清障排雷工作，这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既有鬼子飞机扔下的炸弹引爆的水雷，也有两岸国军江防炮火的打击，几乎就是在同时，十二架用苏联志愿军和中国空军组成的航空编队，正越过彭泽的上空，直接奔向马当要塞！
“马当打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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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洋鬼子来啦！快跑——”
“快来看，这是我们自己的飞机！”
彭泽县的大街小巷顿时混乱一片，有四处奔跑惊呼的，有准备举家逃难的，也有从家里跑出来看飞机的，原本没什么人的街道上突然人声鼎沸起来。
“小猴子，怎么就你一个人，”阿娟看到小猴子倍感亲切，立即冲上去拉着他的双手，好像是看到了久违的娘家弟弟似的：“万钢、孙健他们呢？”
“我们一上岸，就被第九战区抗敌自卫总队第五中队人给逮着了，后来他们的周队长来了，说是你们让我们参加他们的队伍，到今天早上为止，已经有另外的十七个兄弟陆陆续续地赶到了，只有少数还带着枪，其他的弟兄恐怕都九死一生了。”小猴子说道：“今天一大早，万队长就让我们沿途寻找你们，我刚准备在前面那家面摊上吃碗面，赶巧就看见你们了。”
刘凯峰说道：“那你转告万钢和孙健，让他们先呆在五中队……”
“别，”阿娟望着他说道：“那些弟兄等于是我娘家的嫁妆，没那么便宜地轻而易举地送人。”
“怎么说话的？”刘凯峰瞟了她一眼：“弟兄们都是抗日勇士，鬼子已经进攻马当要塞了，现在正是他们杀敌报国之际。”
“没听小猴子说吗？他们只有十七、八个人，而且手里没有武器，五中队自己使用的都是老套筒，在他们那里哪能叫抗日吗？差不多就是送死了！”阿娟说道：“现在马湖彭地区日特活动猖獗，咱们就以他们为班底成立一个锄奸别动队，这自己兄弟用起来心里也踏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