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二、血债血偿(4)
傍晚时分，在租界外一条通向井上公馆和新亚酒店的必经之路上，停着两辆轿车。第一辆轿车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刘凯峰，一个是吴胖子；第二辆轿车上坐着五个人，都是吴胖子找来的亡命之徒，这些人来自四面八方，都是想在上海打出一片天下的主，只不过目前尚未形成自己的实力和气候，所以都暂时寄人篱下，等待着扬名立万的时机。吴胖子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对刘凯峰说：“淞沪会战开始前，井上日昭花血本收买了不少人，淞沪会战后，这些人又在各地维新政府和绥靖军司令部担任要职，在井上公馆即将树倒猢狲散的时候，这些人最近不管是出于感激主动回报也好，还是被强迫进贡也罢，总之，这几天这里是车水马龙，前往井上公馆、新亚酒店和通源洋行的车辆及人员，可以说是络绎不绝，咱们在这里用不着几个小时，恐怕两辆轿车就满载而归了。”
刘凯峰点了点头：“那些个维新政府和绥靖军司令部的人，平时也是在各地搜刮民财，咱们这也就是杀富济贫，你去告诉后面的兄弟，如果是维新政府和绥靖军司令部的人，钱留下，人也不准放走。至于其他的乡绅和老板之流，把钱留下就可以了。”
吴胖子点了点头：“那黑锅给谁背？”
刘凯峰把眼睛一闭：“明着是上海大道政府，暗地里当然是姜太公了。上个月大道政府的苏市长被人投弹未中，都说是抗日分子所干，但谁能保证不是井上日昭在故弄玄虚、浑水摸鱼呢？让他们冒充大道政府警察署的，也不是师出无名。”
吴胖子眼珠子一转：“我说队长，您真的认为有什么姜太公吗？”
“怎么了？”
“我怎么觉得段天成那小子，是在拿一个子虚乌有的人在糊弄太君呀？你看那小子才来几天呀，虽然没有公开的职位，但却单独掌握着永泰商号，地位明显在您我之上。凭什么，不就因为他捏造出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军统特工姜太公吗？”
刘凯峰笑道：“那好办呀，我们就给他制造个姜太公出来，反正抓姜太公是他的事。”
吴胖子笑道：“明白，我已经跟兄弟们交代了，万一出什么问题之后，就说他们是姜太公组织里的人，没想到我吴胖子还能当一回军统的高级特工。哼，我倒想看看段天成到哪里去找我这个姜太公。”
刘凯峰笑道：“去吧。”
吴胖子从车里出来后，心想：小子，跟我玩这套你还嫩了点。
他来到后面那辆车后，对里面的五个人说道：“等会看我的手势，只要我伸出手你们就拦车，对方要问，就说是上海大道政府警察署的，明白吗？”
“明白。”
“如果万一出什么意外，不管被任何部门的日本太君抓起了，你们开始都必须保持沉默，等到他们用刑的时候……”
“放心吧，大哥，”一个疤脸人说道：“就是打死我们也不说！”
吴胖子摇头道：“你们既然打算跟了我，就是我吴胖子的兄弟，我绝对不会让你们轻易丢命的，只要日本太君一动刑，你们就直接招供，就说是一个会讲日本话的中国人指使你们干的，如果再问，就说你们没见过他的面，但却知道他是从南京过来的，过去在国军中担任过军官，现在好像是在皇军的什么机关工作，再问，就说他是通过电话找到你们的，先付了金条，再让你们替他干事，并保证你们绝对安全，其他什么都不知道。懂吗？”
“懂！”
“只要你们这么说，日本太君就不会为难你们，而我在得到通知后，就可以在第一时间把你们解救出来。”
“大哥您放心，”疤脸人说道：“这点事办不成的话，我们兄弟还怎么在上海滩立足？”
“嗯，万一日本太君还不相信，到最后，你们就说自己是姜太公的人，这个姜太公名叫刘凯峰，知道吗？”
“知道了，大哥，您就放心吧！”
“那就好！”交代完毕后，吴胖子有点洋洋得意地走回前一辆轿车，心想，管你是刘凯峰还是段天成，到时候就让你们狗咬狗去吧。他拉开门钻进车里后，对刘凯峰说道：“一切都办妥，您就等着收账吧。”
刘凯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吴胖子立即给他点上，刘凯峰吸燃香烟后，说道：“你真的很会办事，怪不得内务长对于另眼相看。”
吴胖子摇头道：“正如您所言，太君就是太君，在他们眼里，您我就是提着脑袋干，也还是中国人不是？只要您看得起，以后吴胖子就跟定您了。”
刘凯峰什么也没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辆轿车出现在了眼前，刘凯峰一看，挂着的是绥靖军军用牌照，对吴胖子说了句：“人货都留下。”
吴胖子刚刚把手伸出窗外，疤脸人就带着几个兄弟下车了。
“吱”地一声，因为疤脸人带着人站在道路中间，疾驶而来的小轿车不得不突然停下，一个挂着绥靖军上校军衔的人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喂，你们他妈的找死呀，连老子的车都敢拦？”
疤脸人走过去问道：“你是日本的天皇吗？”
那上校一怔，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
“你是华中派遣军总司令吗？”
这时，那上校才回过味来：“怎么说话的？老子是吴淞绥靖军先遣团的，来这里是为了拜见井上日昭先生，你们这帮小赤佬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疤脸人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老子曾经是国民革命军第十九路军敢死队的队长！”
那上校一听，立即伸手从腰里掏枪，疤脸人伸手按住他的头顶，然后用另一只手托住他的下巴，向上一拧，只听“咔嚓”一声，那上校的脖子就断了。
疤脸人一挥手，另外几个人立即上车寻找，他们发现了一个装雪茄烟的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金条。他们把轿车推到旁边的沟里，然后把金条送到了吴胖子的手里。
吴胖子拿出两根金条对敲了一下：“成色不错，是十足的。”
刘凯峰却在思考，吴胖子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几个人？因为从刚才的倒车镜中，刘凯峰发现他们似乎训练有素，动作麻利，但却不是那种受过训练的特务，而更象是军人。
看来井上公馆的势力真称得上根深蒂固、爪牙遍布，大概也就个把小时的工夫，疤脸人他们已经拦住了二十多辆进贡的车辆，除了罪大恶极的汉奸外，其余的人只是把钱和贵重礼物留下，人都放了回去。
刘凯峰侧头对吴胖子说道：“差不多了，在礼查饭店给兄弟们弄个房间，下一步让他们等你的消息。”
吴胖子回头望了望后座上的金银珠宝和贵重礼品，贪婪地说道：“队长，这才多大一会呀？我们要是在这里呆上一个晚上，那……”
“连苍蝇都知道不在一个缝上叮，过不了多久井上公馆就会得到消息的。”说着，刘凯峰从口袋里掏出五份通行证给他：“跟兄弟们说，晚上不要乱跑，随时准备接你电话。”
“是。”
吴胖子立即下车，把通行证递给了疤脸人，然后给他们作了详细的交代，等他们走后，吴胖子一回到车上，刘凯峰就掉头朝租界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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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胖子心里一直惦记着后座上的金银珠宝，但又不敢问刘凯峰怎么处理，心想：这些东西又没个记帐，到时候这小子以多报少，甚至连独吞都有可能，什么五五、六四分成，我看这小子心计太深，防得了这个防不了那个，看来以后要处处小心。
当轿车快到租界关卡时，刘凯峰把车停下，吴胖子有点沮丧，心想，眼看着这一车金银珠宝，自己却……
“你把车开走，我得回洪公馆了。”
吴胖子一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您……您说什么？”
刘凯峰笑道：“刚结婚我就到南京去了，这没回来几天又整天不落家，我家里那个千金大小姐还不得闹的满城风雨？车子你开走，东西藏好，这可是兄弟们拿命换回来的，千万不要有什么闪失。”
吴胖子眨了眨眼睛，心想：难道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看错了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