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六、民族大义(3)
南造云子一边开着车，一边用眼角瞟着刘凯峰：“怎么，你还打算把中国官场上的那一套带到梅机关来？别忘了自己的身份，知道吗，你单独跟内务长汇报，让其他人回避，特二课的人都把你恨到骨头里去了。”刘凯峰笑道：“我来上海是投靠你的，并不是投靠那些特二课的小鬼子们的，他们恨不恨我无所谓，只要你不恨我就可以。”
南造云子白了他一眼：“是不是下午让你尝了一下‘鲜’，你就以为牢牢掌控了我？什么好听说什么，说话也越来越没有分寸了。”
“我是实话实说，原想与你做对异国的鸳鸯，离开南京后就远走高飞，谁知道被你弄到上海来了，白白受了几个月的苦不说，本来以为苦尽甘来，没想到又被你弄到宪佐队来了，把我置身于那些小鬼子的怀疑之中不说，说不定最后还会因为我而连累你。”刘凯峰伸手抚在她握方向盘的手背上：“云子，我们还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到欧洲或者美国去，让我们自由自在地呼吸西方和平的空气，也免得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让你我始终处于一种尴尬的境地。虽然国民政府抛弃了我，我可以仇恨他们，但面对那些惨遭生灵涂炭的无辜同胞，我实在无法与你们为伍。”
“哼，”南造云子望了他一眼：“策反策到我头上了，不知道我是吃哪碗饭的吗？老实呆在洪公馆，好好完成自己的任务！”
“是，课长大人！”刘凯峰把手缩回来，然后靠在座椅背上：“白天坐在大厅里看报喝茶，晚上搂着洪大小姐睡觉，明年生个胖娃娃，那生活多自在呀！”
“你敢！”南造云子瞪了他一眼：“记住，你要是打算真心跟她过一辈子的话，也许你没事，但她一定会死的！”
“那咱们俩一块走，只要离开这里，到哪里都行！”
南造云子又何尝不想跟他远走高飞呢？但父亲的期望是她沉重的思想包袱，军国主义的教育又麻痹了她的思想，而几年的特工训练已经把她早就成一个魔鬼，对爱的渴望通常只是在她脑海里短暂划过的一道亮光，更多的时候，她考虑的是如何用肉体和智慧，去帮助天皇征服中国乃至全世界。
刘凯峰当然更不会真正想要逃避现实，争取民族的独立和解放，干净彻底地消灭日本侵略者和一些西方殖民主义者，是历史赋予他这代中国人的神圣使命，面对楚歌四面的重重危机，他只有先牢牢地控制住南造云子，才能够更好地保护自己，也才能完成自己神圣的使命。
“到哪里都不行，先把那个姜太公找出来再说，否则，即使我们走到天涯海角，梅机关都有能力把我们找出来的。”
刘凯峰佯作眼睛一亮，立即坐直身子望着她：“你是说，只要找到姜太公我们就可以走？”
“再说吧！”车子已经缓缓驶进租界的关卡，南造云子把证件递给法国大兵看过之后，又将车驶到一个路口停下，然后问道：“你是不是已经跟内务长说了谁是姜太公？”
刘凯峰点了点头。
“那告诉我，姜太公是谁，你又是怎么说的？”看到刘凯峰还是不愿意，南造云子火了：“记住，不管你为梅机关干了什么，立下多大功劳，除了我以外，他们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完全信任你。内务长不会，将军阁下也不会！”
刘凯峰解释道：“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希望在将姜太公抓捕归案前，我希望你能够始终保持现在的这种常态，以免打草惊蛇。”
“废话，你当我是个小孩子？什么场面没见过，难道我会为一个小小的姜太公而失态吗？”南造云子怒目而视：“你太不了解日本人了，更不了解想内务长和将军阁下这样帝国高级情报人员的思维方式，我只是不希望你聪明反被聪明误，到时候搭上性命不说，而且还毁了我的前途！”
刘凯峰想了想，觉得没有必要再向她继续隐瞒，何况她的话不无道理，毕竟她比自己更了解影佐祯昭和晴气庆胤。
“吴胖子。”
“嗯，”南造云子还以为刘凯峰看到了吴胖子，她四下望了望：“在哪里？”
“我是说，吴胖子就是姜太公。”
南造云子看了刘凯峰半天，然后几乎是吼道：“下车！”
“什么？”刘凯峰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南造云子用手一指：“有多远你给我滚多远！”
刘凯峰一翻白眼，然后摇头道：“我不说，你偏要我说，我说出来你又发火？我说课长大人，除了你叫床的声音让我感到销魂以外，我真的不想再跟你多说一句话。”
南造云子气得浑身哆嗦起来，她双手把着方向盘，然后把头一低，沉声说道：“哪怕你对内务长说我是姜太公，因为我在南京的监狱里经不起严刑拷打，最后背叛了天皇陛下和大日本帝国，他都有可能相信，但你为了排除他们对你的怀疑，居然拙劣到指证吴胖子是姜太公。刘凯峰，我看你是活到头了！”
“内务长开始的反应和你一样，但听我说完后，也就相信了我。”接着，刘凯峰把自己与晴气庆胤的对话，几乎一句不漏地跟南造云子复述了一遍。
南造云子静静地听完，然后掏出手枪，拉开枪栓，突然用枪口对准他的额头：“刘凯峰，你就是姜太公！”
刘凯峰不耐烦地摇头道：“你老是在我面前抽枪拔枪的，不嫌烦呀？你我之间，难道不能象正常人一样交流吗？”
“你应该庆幸拿着枪对着你的是我，换成别人早就扣动扳机了！”
“内务长是拔出了他的刀架在我脖子上了，但后来他还是把刀放入了刀鞘。”
“那是因为他已经想到了更好的办法对付你！”南造云子冷笑道：“哼，我一直以为你的脸长得白，没想到你的大脑居然也这么白痴！我先不去说吴胖子是不是姜太公，你这话一说完，只要不是白痴的人都知道，你是准备把内务长诱到别墅去，然后把他连同吴胖子和那个女人一块干掉，之后制造一个他们杀了内务长，而你又杀了他们的假象。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明天晚上特而课的人一定会集体失踪的，因为他们已经先于你埋伏在别墅里了！”
刘凯峰一听，心里大为震惊，这正是张必克向他交代的计划和步骤，既然南造云子能一眼看破，那么晴气庆胤也没有理由看不破，他想，借暗杀晴气庆胤嫁祸吴胖子的计划不能再实施了。刘凯峰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种，发自内心的对南造云子的感激，当然，他明白南造云子并不是真心帮他这个“姜太公”，而是她从来就没有怀疑过自己，只是不希望自己自作聪明地误入晴气庆胤的圈套。
不过，他依然狡辩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吴胖子中途拦截井上公馆的金银珠宝是事实，他送给内务长的三姨太是杜鹃也是事实，我想是因为你对我有成见，内务长一定不会和你想的一样。”
南造云子不怒反笑：“好哇，那你就祈祷吴胖子真的那么愚蠢，明天晚上从头到尾配合你，让他在内务长面前暴露出姜太公的真实身份吧！刘凯峰，你不是一直挺聪明的吗，怎么脑袋就转不过弯来？如果你是姜太公，如果今天下午是你在市郊杀人越货而被吴胖子看见的话，你会不当场除掉他而准备动员他加入你们的组织吗？如果你不会，那么吴胖子当然也不会了。所以，如果内务长不是被那个女人给气昏了头的话，他就一定明白你彻头彻尾说的都是一派胡言！”
刘凯峰刚想说什么，南造云子怒道：“你还嘴硬！你下午从我这里要走吴胖子，大概就是以金银珠宝为诱饵，鼓动他浑水摸鱼，在梅机关取缔井上公馆之前，去发一笔横财吧？我说刘凯峰，你要想真的证明自己，就去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出来给我看看，不要再玩这些损人不利己的把戏好不好？你的智力和智慧，一会表现得象个巨人，一会又象个侏儒。刘凯峰，我真的怀疑自己当初把你带出南京就是一个错误！”
南造云子的一番话，给刘凯峰敲响了警钟，也促使他下决心修正一下计划：“我用脑袋担保，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不过，你的话倒是提醒了我，吴胖子不可能不对我有所防范，这样吧，从明天开始，我希望你派人暗中保护我，我担心吴胖子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嘴里说吸收我入组织，暗地里准备暗杀我。”
这也是组织上的计划之一，为的是给曹云飞的离去打掩护的。
南造云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下去。”
“又怎么了？”
“你给我滚！”南造云子把枪插入大腿内侧，然后伸手过来把他这边车门打开：“等你明天能够活着离开内务长的别墅，再到百乐门去见我！”
说完，使劲把刘凯峰推了出去。
“可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南造云子一踩油门，轿车“呜”地一声消失在路口了。
刘凯峰立即找到一个电话亭，要通了高志国房间的电话：“高先生吗？”
“是的，刘先生，有话请说。”
“南京路哈同大楼三楼有个通源洋行，那里是井上公馆的贸易点，下午干了那一票后，他们把注意力都集中到租界外了，而且洋行就要改头换面，日本人都人心惶惶，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明白。”
“记住，不要光顾着杀那些日本浪人，一定要抢东西，什么值钱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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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志国心领神会地说道：“我明白，劫匪嘛，当然要抢钱了。对了，刘先生，我听说第八集团军特务营的营长也叫刘凯峰，听说国民政府最高法院判了他死刑，但他却奇迹般地逃了出来，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