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四、慷慨赴死(1)
潘先生接到了张必克的电话后，陷入了两难境地，南造云子带着人再次闯入洪公馆，对于刘凯峰来说究竟是意味着什么呢？因为是在租界，如果单纯截下洪云婷和高志国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可刘凯峰还在梅机关，截下他们是利是弊不得而知，唯一的办法只有静观其变，看看日寇下一步的反应如何了。潘先生命令张必克：“通知所有外线人员，立即在梅机关周围布控，严密监视鬼子的动向，一有情况立即汇报。”
“是。”
高志国和洪云婷分别被押上了两辆轿车，直接带回了梅机关。此时，高志国已经被押到审讯室，而武田信玄、南造云子、刘凯峰、洪云婷和吴胖子都在会议室里等着，办公室里只剩下影佐祯昭和晴气庆胤两个人。
“将军阁下，您看现在应该怎么办？”晴气庆胤显得有些举棋不定。
影佐祯昭沉吟道：“现在有两点可以肯定，一是井上公馆遭到抢劫是真，井上日昭汇报的情况不假；二是实施抢劫的就是这五个人，人也是吴胖子找来的。还有两点我们不能肯定的，一是究竟是刘凯峰在以吴胖子为陷阱，等着我们往下踩，还是吴胖子在以刘凯峰为陷阱，同样希望我们掉下去？二是他们究竟是我们常见的中国人之间的那种勾心斗角，还是他们中间真的有一个是姜太公呢？”
晴气庆胤说道：“如果抛开人品和人格问题不谈的话，我觉得事实证明，吴胖子就是那个姜太公，以他平时那种德性，如果他不是姜太公的话，当刘凯峰鼓动他杀人越货时，他一定会事先报告我们的，绝对不会等到礼查饭店出事后，才到这里来反咬一口。另外，吴胖子的品行刘凯峰也清楚，针对我们日本侨民的杀人越货这样的事，吴胖子要么不敢干，要么也不可能替他保守秘密。根据这段时间的观察，不管刘凯峰是不是姜太公，他都不应该愚蠢到去利用吴胖子，更不会愚蠢到让吴胖子来做姜太公的替死鬼。”
刘凯峰当然不会愚蠢到简单地利用吴胖子来顶替自己，也没指望他对杀人越货的行动保守秘密，以潘先生和张必克的计划，他们是想让吴胖子把杀人越货的事报告给日本人，因为他是特一课的人，考虑到南造云子和刘凯峰的关系，加上他和晴气庆胤的私交，吴胖子就是想告密也只有到晴气庆胤这里来，于是他们就设计让刘凯峰向晴气庆胤揭穿吴胖子是姜太公这一计，并以他的三姨太过去的艺名小杜鹃顶替洪云婷在军统的代号，诱使晴气庆胤到别墅捉奸。如果刘凯峰能够让晴气庆胤相信吴胖子是姜太公，并且当场打死他最好，如果不能的话，就由刘凯峰和事先潜伏在别墅里的锄奸队员们干掉他们，然后造成吴胖子和三姨太谋杀了晴气庆胤，而刘凯峰又除掉了他们的假象。但南造云子一席话提醒了刘凯峰，于是刘凯峰把后面的计划改变了，他一切照常进行，只是不让锄奸队员出现，他自己将计就计，见机行事。
但是，这之后的一连串意外，不仅让刘凯峰措手不及，同时也让影佐祯昭和晴气庆胤这样思维缜密的鬼子的情报高官们，也被这一系列乱象搞迷糊了，使得他们的无法从自己的大脑中，理出一条清晰的思路出来。
首先是曹云飞的出现。
如果刘凯峰是姜太公的话，这一幕就不会出现，因为晴气庆胤已经同意了刘凯峰晚上诱捕吴胖子的方案，这个时候曹云飞的出现，如果是用他的死来证明刘凯峰不是姜太公的话，不仅是白白送死，而且显得有点画蛇添足。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吴胖子真是姜太公，因为在市郊的行为被刘凯峰发现，因为没有更好的理由，他只有先稳住刘凯峰，然后在让曹云飞实施公开的行刺，这样的话，吴胖子就彻底逃脱了干系。
其次是高志国的被捕。
如果事实象吴胖子所说，人是他找的，事情也是他安排的，刘凯峰为了避嫌，根本没与他们见过面，那么今天发生礼查饭店的事件后，高志国应该怀疑吴胖子才对，他怎么知道刘凯峰这个幕后的策划者？又怎么可能潜入洪公馆？难道真如吴胖子所说，他只是在电话里失声叫道“是刘凯峰出卖了我们”之后，他就相信并且立即潜入洪公馆实施复仇行动吗？
同样，到目前来看，这种情况的发生也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吴胖子还是那个姜太公，因为看到礼查饭店出事后，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刘凯峰已经出卖了他，在不知道刘凯峰已经被接到梅机关的情况下，他接到高志国的电话后，一边让他赶到洪公馆去除掉刘凯峰，自己又马不停蹄地赶到梅机关来汇报此事。
但现在让影佐祯昭和晴气庆胤大惑不解的是，如果吴胖子是姜太公，并且在梅机关上上下下都没有一个人怀疑他的时候，他为什么要跳出来，找高志国等人帮他杀人越货呢？
他不管是不是姜太公都不缺钱，那么，他拦截井上公馆金银珠宝最原始的动机是什么呢？
一场乱象下来，外面的地下组织无从下手，梅机关里面的敌酋们也理不出头绪，吴胖子站在那里提心吊胆，而刘凯峰则为高志国等抗日英雄身陷囹圄而深深自责。
影佐祯昭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对晴气庆胤说道：“晴气，虽然目前的一切事实都指向吴胖子是姜太公，但正如你刚才所言，他的人格和品行却都不想是一个中国的特工，从满洲到关里，从华北到江南，在我们抓捕过无数的中国间谍中，不管是抗联的还是蒋军的，也不管是中、军统还是八路军、新四军的，没有任何一个间谍或者特工能够下流堕落到吴胖子这种程度，所以，我们必须要找到他不是姜太公的疑点，而且一定能够找到这个疑点。”
晴气庆胤立即说道：“其实，我们刚才走进了一个误区，同时也遗漏了一个疑点。”
“哦，”影佐祯昭眼睛一亮：“你说说看？”
“我们一直纠缠着一个问题其实就是一个最大的误区，那就是如果吴胖子所言属实，他为什么不事先报告我们呢？因为我们都了解他的秉性，他是个势利小人，不可能会冒杀头的风险，去替刘凯峰保守这个秘密，他不报告的理由也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刘凯峰根本没有鼓动他。”
影佐祯昭点头道：“那你说说，我们的误区在哪里？”
“可站在他的角度上考虑一下，刘凯峰是他的队长，南造云子是他的课长，南造云子和刘凯峰关系暧昧众所皆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即使不怕刘凯峰，恐怕也惹不起南造云子吧？我想，这也是他刚才要求卸下南造云子佩枪的原因之一。”
影佐祯昭接着问道：“遗漏的那个疑点呢？”
“昨天下午在市郊的事，吴胖子承认了，但昨天晚上通源洋行的事，听口气他是根本不知道的。”晴气庆胤接着说道：“我们能不能这么设想，如果吴胖子所说的是事实，那么刘凯峰就有可能在市郊作完案后，又直接与那几个人见了面，同时避开吴胖子让他们在晚上抢了通源洋行。因为刘凯峰知道他们几个是亡命之徒，再加上抢的是我们日本人的财产，他以为他们会殊死抵抗，直至全军覆灭，所以才告诉我们地址，为的就是杀人灭口，如果他们死了，而抢来的金银珠宝又在吴胖子手里，那这就是铁案一桩了，可没想到我们俘虏了两个，而且还跑了一个。所以，当南造云子判断在逃的那个可能会出现在洪公馆时，他第一个就想回去，他回去的目的就是杀人灭口，我估计在那几个暴徒之间，可能只有这个姓高的见过他。”
“那曹云飞怎么解释？”
“作为姜太公新的联络员，如果连段天成都不知道姜太公是谁的话，那么曹云飞又怎么可能知道呢？我们前期破获了上海站，曹云飞现在的处境是老鼠进了风箱，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可能打算一死报国，而被国民政府判处过死刑的刘凯峰，当然就成了他扬名立万的最好目标，可他并不清楚刘凯峰就是姜太公。”
影佐祯昭点头道：“不错，刘凯峰一开始就直指吴胖子是姜太公，除非他自己是姜太公，否则不会急于找这么个替死鬼的，如果吴胖子是姜太公的话，那么他也会找个替死鬼，但直到现在，他直说刘凯峰给他下了个套，却还始终没指证他是姜太公。从这一点来看，刘凯峰是姜太公的可能性更大，现在我们可以审讯高志国了，如果他与刘凯峰见过面，并且是刘凯峰绕过吴胖子让他们去抢通源洋行的话，刘凯峰的谎言将不攻自破。”
“不错！”晴气庆胤一鞠躬，应声道。
现在的关键一下子集中到高志国的身上了，而对刘凯峰甚至对洪云婷都因为误解产生了极度仇恨的他，还会袒护刘凯峰吗？何况他还不知道影佐祯昭和晴气庆胤的关注点在那里，就算想袒护恐怕也无能为力。
当影佐祯昭、晴气庆胤、南造云子、武田信玄、刘凯峰、洪云婷和吴胖子走进审讯室时，致命的危险已经一步步地朝刘凯峰逼来。
人见秀三和小掘金藏领着几个光着膀子的打手，已经活活把两个被俘的十九路军的战士活活打死。
武田信玄问道：“他们俩说了什么？”
人见秀三答道：“至死一语不发。”
刘凯峰听过之后，心如刀绞，他浑身剧烈颤抖着，洪云婷担心他会控制不住情绪，用手使劲抓住他的胳膊，暗示他要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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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志国被反还绑在一个十字架上，还没动刑，面对走进来的这群人，他的目光却一直盯着洪云婷，这多少让影佐祯昭和晴气庆胤感到失望，因为如果他见过刘凯峰，并且认为是他出卖自己和兄弟们的话，当刘凯峰进门的那一刻，他应该对着刘凯峰破口大骂才对。
洪云婷感到了高志国的目光正一刻不停地盯着自己，因为愧疚，她不敢与高志国的目光对视。刘凯峰也注意到了高志国的目光，作为一个男人，他明白高志国已经爱上或者说是暗恋上了洪云婷。
南造云子故意走到洪云婷身边，并且轻轻碰了她一下，那意思是让洪云婷用目光赶紧与高志国进行交流，她清楚，一旦高志国发现洪云婷对自己有意思的话，那么他就会担心洪云婷的安全，如果他想让洪云婷安全地活下去的话，就一定不会说出对刘凯峰不利的话。
洪云婷知道南造云子的意思，但她始终没有勇气与高志国对视一眼。
南造云子恨不得煽她几个耳光才解恨。
看到没人说话，吴胖子走到高志国面前，胸有成竹地说道：“高蛮子，这里可是连井上公馆都害怕的梅机关，到这里来了，只要你实话实说，太君可以保证你的生命安全，如果胡说八道的话，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刘夫人，”高志国对吴胖子的话置若罔闻，而是深情地望着洪云婷，笑着说道：“看来你和刘先生真是天作之合的一对，才子佳人用到你们身上一点也不为过。”
洪云婷紧紧抓住刘凯峰的胳膊，还是没有勇气看他一眼。
刘凯峰不知道在洪公馆发生了什么，所以不明白洪云婷为什么会有如此怯弱的表现，看到另外两个战士被活活地拷打至死，刘凯峰不想再看到这位曾经的敢死队长，因为自己的失误又被活活的打死。
“将军阁下，内务长阁下，”刘凯峰开口说道：“是吴胖子指使他们干的也好，是我幕后操纵的也罢，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你们就问我吧，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刚才打死的两个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现在给这个人动刑，结果可能和旁边的那两个人一样，打死他也说不出什么。”
吴胖子一转身，略显得意地说道：“哟，刘队长，现在想起做好人了？可开始干嘛要出卖他们呢？我想现在将军阁下和内务长阁下最想知道的，就是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刘凯峰叹了口气，然后拨开洪云婷的手，直接走到高志国旁边的一张老虎凳上坐下：“把他放了吧，我就是姜太公，有什么话就问我。”
吴胖子立即冲到影佐祯昭和晴气庆胤面前：“将军阁下，内务长阁下，你们都听清楚了吧，原来他就是姜太公，怪不得连我都要陷害了！”
影佐祯昭和晴气庆胤都没作声，他们静静地观察着在场的人的一举一动，尤其是高志国的反应，可高志国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洪云婷，而洪云婷却感到手足无措地望着刘凯峰，因为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居然会如此坦然地承认自己是姜太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