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八、民族大义(5)
这是怎么回事，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看到曹云飞脸上闪过的一丝微笑，刘凯峰的心里在泣血。他想，曹云飞怎么还没离开上海，他是用死来向自己证实，当初指认侯天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是已经知道自己就是井冈山，他要用死为自己保驾护航？“小心，”刘凯峰忍着剧痛站起身来，对准备扑上去的吴胖子他们说道：“注意他同归于尽！”
那些汉奸们一听，果然站在原地不动，这时，晴气也从南造的轿车里探出脑袋，看到了这一切。
南造伸手摸了摸从刘凯峰的肩膀上滴到她脸上的血，看到他要冲过去，忙伸手想拉住他：“凯峰，别过去……”
刘凯峰已经提着手枪朝曹云飞冲了过去。
看到刘凯峰靠近了自己，曹云飞眼前一黑，就倒在了他的怀里。
“云飞，”刘凯峰低声问道：“为什么不跑。”
曹云飞吐出一口鲜血，然后笑道：“很……很高兴你……你是姜太公，接……接到戴……的命令后，我就猜到了。”
刘凯峰看到从后背射进他身体的子弹，已经穿透了他的胸膛：“你这是……”
他本来想说“你这是白白牺牲，我用不着你用这种方式掩护”，但话到嘴边，刘凯峰还是咽了回去。
“有……有件事我一……一直想告诉你，我……我和侯……是同志，我……我们是为了掩护另……一个同志，才让我出来指认他……是井冈山……”
刘凯峰双眼噙着眼泪，问道：“我想买一些钉子，请问多少钱一斤？”
曹云飞显然也意识到他有可能就是井冈山，因此，当刘凯峰说出接头暗语的时候，除了惊喜，并没有感到特别地意外和吃惊。
“井冈山……”
刘凯峰使劲地点了点头。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
曹云飞牺牲了，但双目未闭。
刘凯峰知道，虽然他是挺身而出，心甘情愿地用牺牲来掩护自己的，但却死的不甘心，因为他们没有看到日本鬼子被赶出祖国的那一天，也没有看到革命胜利的那一天。
当年，为了掩护刘凯峰，组织上让侯天冒名顶替了他井冈山的代号，又让曹云飞出面指证，不明所以的他，却一直为此与曹云飞怒目相向，真正的同志加兄弟却相见不相识，这就是地下工作最为残忍的地方。
如果说，侯天的牺牲，是刘凯峰强加给曹云飞心理上最大负担的话，那么曹云飞的牺牲，则让刘凯峰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突然重若千斤。当侯天牺牲的时候，刘凯峰已经决定把生死置之度外，甚至在前线杀敌时，他随时都想着用自己的牺牲还侯天一命。而现在，当看到曹云飞牺牲在自己怀里的时候，他却决定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为了侯天和曹云飞这样视死如归的好同志、好战友，他必须要活到把日本鬼子和一切帝国主义都赶出祖国的那一天。
他突然抱起曹云飞的遗体，踉跄着却又发疯似地跑到洪金森的车前，南造立即迎了上来，他却吼道：“给我滚开！”
南造一怔，他立即冲到轿车旁，朝坐在后面的洪云婷喊道：“快开门，快开车！”
南造立即转过身来，摸了摸曹云飞的脉搏：“他已经死了。”
刘凯峰一双眼睛几乎是在流血：“他不能死！”
南造瞪着一双奇怪的眼睛看着他，那意思很明显，从刘凯峰的表情上看，曹云飞哪里像是他的敌人，简直就是他的亲爹。
刘凯峰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这时，他受伤的肩膀再也坚持不住了，手一松，曹云飞的身子就往下一滑，带着刘凯峰差点撞到车子上去了。
从车子上下来的洪云婷，立即伸手扶住他，而南造也从后面拉住他。
刘凯峰回过头来望着南造：“如果他能救活，就能证明我不是……”
话还没说完，他就瘫软了下去。
南造立即伸手抱起他，看到洪云婷惊慌失措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干什么，她吼道：“混蛋，还不过来帮忙？”
洪云婷一怔，刚想回嘴，但一看到她确实是在拼命抱着刘凯峰，所以赶紧过去，从刘凯峰的腿上，把曹云飞的遗体移开，再与南造一道，抬着刘凯峰往洪公馆走。
洪金森也赶下了车，同时喊着阿坤，四人一块把刘凯峰抬了进去。
一切来得太突然，不仅是刘凯峰，连鬼子们都感到措手不及。刘凯峰被抬回洪公馆，晴气也不请自到地来到大厅，然后给日军陆军总医院，让他们立即派最好的医生来。随后，他让吴胖子继续带着人在洪公馆警戒，自己却和南造一起赶到机关，向影佐汇报此事。
听完他们的汇报后，影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不停地徘徊着，突然停下脚步，说道：“这怎么可能，难道吴胖子真的是姜太公？”
晴气说道：“看来刘凯峰没有说假话，如果他死在市郊，吴胖子不好交代，所以，他让曹云飞，两人本来就有宿怨，由他杀刘凯峰名正言顺。”
南造也说道：“昨天下午刘凯峰是和吴胖子一块离开百乐门的，如果在市郊动手，恐怕吴胖子知道不好向我交代。晚上回租界时，刘凯峰也担心吴胖子会杀他灭口，要我派人保护，因为当时我觉得他是胡说八道，所以没有理会。今天是内务长进了租界，我是临时安排吴胖子担任警戒的，没想到曹云飞突然出现了。”
影佐沉吟道：“也就是说，吴胖子事先根本不知道你会派他到红公馆的，后来去了又来不及通知曹云飞，当他出现时吴胖子又来不及制止，所以才上演了这一幕。”
“是的。”
“那么你现在是不是也认为，吴胖子就是姜太公？”
南造说道：“这个我还不敢肯定，一切只有等到晚上再说。”
影佐摇头道：“我一直以为自己比中国人更了解他们中国人，如果吴胖子是姜太公而刘凯峰是真心投靠皇军的话，我还真的要重新审视和评价中国人了。”
晴气说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凭云子小姐的容貌和智慧，征服一个小小的刘凯峰应该不是问题，问题是他们居然会用像吴胖子这样的人做特工，那就却是令人费解了。”
影佐点了点头：“我们也用不着在这里分析了，一切都等到晚上再说。刘凯峰……这个年轻的中国人，越来越引起我的兴趣了。”
看来刘凯峰也没有想到，曹云飞并不是白白牺牲的，虽然他没有用自己的生命，换回鬼子对刘凯峰彻底的信任，但至少使他们从主观上，开始对吴胖子的认识产生了动摇，这也为刘凯峰下一步计划的成功实施，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刘凯峰的伤并不是很重，他之所以会当场昏厥过去，主要是因为曹云飞的牺牲，不仅让他负疚，而且产生了巨大的压力。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洪云婷正一刻不离地守在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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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一起身，才感到肩膀上剧烈地疼痛。
洪云婷立即站起身来扶住他：“快躺下，别把伤口……”
她的话还没说完，刘凯峰使劲推了她一把，险些把她推倒在地，洪云婷一连几个踉跄，知道用手扶住身后的桌子，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刘凯峰之所以有那么大的火，是想冲出去找到并质问张必克：为什么曹云飞会出现的洪公馆的门口，而且只有他一个人？为什么自己出现危机的时候，都由自己的同志献出生命来保护，同样都是地下工作者，都是一条人命，难道自己的生命就比他们的生命更珍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