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险恶前台
“保命功夫？那可得好好学学。”陆祎敬了一杯酒，以示诚意。“签署意见时，要顶格写！”石冕郑重其事，陆祎听得有些懵。这是怎么个意思？顶格写？这是还得喝一杯啊，不然说不清楚啊。
“你他妈别卖关子，再这么喝下去我就吐了，快点捞干的说！”孟儒已经承受不了这左一杯右一杯的请教了。
“省行‘大侠’出事了。”石冕忧郁地看着孟儒。陆祎茫然地看着俩人，他并不知道这个“大侠”是何许人也。
“不能吧？‘大侠’可是你们信贷专业的一杆大旗啊！啥事啊，能扯到她那个级别？你可别瞎扯骗我喝酒，我告诉你，胡嘞嘞我可罚你酒！”孟儒显然不信。
“大侠”是信贷专业的老将了，从普通信贷员一直干到主管信贷业务的省行副行长，资历和实力无人出其右。在总行都是赫赫有名的女将军。出事？怎么可能！
“真的。这回恐怕处分不能轻了。”
“真的？那得有具体事吧，要不咋地也安不到她头上啊。”
“记得三才市分行那个‘超能运动场馆’项目不？”
“知道啊，去年不是下文件了么，处理了不少人。要我说处理轻了，六个亿贷款，血本无归啊，当初是咋选的项目啊？支行、分行、省行，一路绿灯，血亏啊。”
“就是这个项目牵扯到‘大侠’，具体情况太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就不说了。就说处理完了咋又起波澜的。”
“‘超能运动场馆’项目崩盘后，省行迅速启动追责机制，从信贷员到主管行长、行长都受了处分，整个经手项目的信贷条线上的人，一个没落。”
“本来风平浪静了，偏偏负责项目的信贷员出了幺蛾子，直接给总行写了封信，表示自己根本不同意这笔贷款，是领导硬安在自己头上，被逼迫做的业务。自己明确表示不同意放款，贷款咋出去的他不知道。”
孟儒一墩酒杯，“这不放屁么，信贷员不同意，连支行贷审会都过不了，咋能层层审批通过，发放贷款？这个信贷员是不是疯了，推卸责任也没有这么干的？”
石冕忧郁的目光停在酒杯上，端起来仰脖灌进喉咙，“我也是下午才知道这个事情，正琢磨着找谁喝点酒泄泄火，正好你自己撞了上来，没办法，一醉解千愁，喝吧。”
“总行接到信件后高度重视，派了个工作组到三才省分行，彻查‘超能运动场馆’项目，这才引出‘大侠’的管理责任。处分是难免的了，听说可能是撤职。”
“撤职？这么严重？”
“可不，六个亿颗粒无收，撤职是最好的结果了。其他人还有受刑事处罚的。”
“那个信贷员是第一经手人，怎么地他也难逃干系啊？他扯这犊子干啥？好端端把‘大侠’坑了！”
“呵呵，你真说错了。整个业务条线，只有这个信贷员没有受处罚！”
“怎么可能？整个贷款项目，都是以他的信贷调查报告为基础开展的，他怎么可能没有责任？他爹是‘皇太极’啊？”
“这个就是总行工作组都懵逼的原因，调取信贷档案原件，在信贷员意见一栏明确写着‘不同意发放贷款’！”
“这他妈太狗血了，怎么可能写着不同意？那层层审批是怎么通过的？造假的是不？涂改的是不？替换的是不？”孟儒连连追问。
“都不是。总行工作组对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做了充分的核实，都不存在可能性。”
“那可能性是？”
“顶格签署意见！顶格签署意见！顶格签署意见！总行工作组最后只留下这六个字！”
“你是说？”
“我什么也没说。职场上，说什么要有证据依托。总行的人都没找到，你我又能说些什么？”石冕幽怨地盯着酒杯，“来，再喝一个。”
“娘的，喝！”孟儒仰脖也灌进一杯酒，似乎他已经适应了，不再干哕。
“石经理，这保命功夫我是学到了，刻骨铭心啊！今后你还得多教教我啊。”
“陆祎啊，我从上班就在信贷条线上干，自以为业务还算说得过去。不过这个项目出的这档子事，彻底让我懵圈了。制度、业务都可以学，可是人性这个东西，太难琢磨了，不好把握啊。”
“唉，陆祎，从你的角度看，怎么能避免当初‘没看见不同意’的情况再次发生呢？”孟儒知道陆祎头脑灵活，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避免发生类似情况，自己在县支行，终究是要放款的。只要有放款，自然少不了责任跟着。
陆祎已经被这“第一招”给炸晕了，省分行的副行长！高高在上的，被一个小小信贷员的一个“不”字撂倒！太不可思议了！
“啊？经理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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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吓着了？我问你要是你，怎么避免出这个事儿？”
“避免啊？好说，卷成以后，复印几份，凡在不同层级手里，总不能所有人都在事后‘不同意’吧？”
“陆祎，你不了解实际操作情况，要把所有信贷档案多复印几份，成本上承受不了啊，复印得需要钱啊。现在顾行长在机关搞成本核算，打印纸都正反面用，复印？实施不了啊。”
也是，自从成本核算以后，机关员工怨声载道，表面上说这么大的银行还差这几个钱儿？背后里嘟囔，没法再往家拿打印纸给孩子演算或者画画了。
“复印不行？那就电子档案，费事，但是省钱、安全。以后检查也方便，直接调电子卷。原始档案能不动就不动，调原始档案设个三级审批，相互制约。”
“这个办法好，你仔细说说。”石冕很感兴趣。现在支行的贷款档案都在信贷专业自己手里保管，最先是在信贷员自己手里，后来统一由综合员保管。实际工作中，也是信贷员想调卷就调卷，仍然改变不了那个“不同意”的再次发生。
“电子档案就是信贷档案成卷后，逐页扫描，形成电子文档，上传管理机构，由管理部门专管。”
“那你认为传给谁管理合适？”石冕问。
孟儒挪动了俩下身子，看向陆祎。
“石经理，别开玩笑。我有什么资格认为传给谁合适，领导定谁就是谁，况且，咱们也只不过是在这儿探讨。瞎说而已，什么事儿都不当。”陆祎拿起酒杯和孟儒碰了碰杯，再和石冕碰杯，三人共饮。
孟儒刚才的担心，也都融在这一杯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