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枪祸？人祸
张山这一枪留下的阴影，威力巨大。守库室没人敢进。那支半自动步枪作为物证，被公安局拿走了。值宿的武器只有狼牙棒和石灰瓶。
守库，成为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恐怖差事。更有胆战心惊者，开出一百元替班一次的天价，只是应者寥寥近乎于无。
常一平跑到营业室，“老陆，咱俩值宿呗？”双眼精光四射，“凭我这身功夫，加上你纯阳火气，鬼都得绕道走，值半个月顶一月工资呢，酒钱够了。”
陆祎平时也是总被人“求着”替班，都是白替。“平哥，我只出人不谈钱啊，要谈你去谈。值宿可以，酒菜你负责。”
“行行，没问题。”
常一平这事儿办的倒是雷厉风行，不到一小时，乐颠颠跑来通报“协议”，“先谈了半个月的，要是累了就歇歇，不累接着谈，行不？”
“行。”“那今晚上你想吃点啥？”“随便，整啥吃啥，不挑食。”
“那我就去厚味斋整点酱肉，花生米，白酒楼上有，擎好吧您呐！”常一平甩着花腔迈着台步晃出大门。
常一平嗜酒如命，酒品极差，经常干一些酒后无德的损事儿。当年在秘书股他也算是小荷已露尖尖角，混上副科没两年，就被破格提拔为正科。
那时已经流行“民主”了，第二天需要走一个“竞聘”流程。好事将至，头一天晚上，胡一槌他们几个师兄弟给平哥庆祝，跑到“米兰歌舞厅”喝酒。
那时候人多“实在”啊！花钱点歌、买花献花、买零食喂歌手，为了女歌手先给谁献唱、给谁媚眼儿争风吃干醋，时而大打出手。
剧团翻跟头的，自然不怕事儿。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就发生了争吵。能动手尽量不吵吵是胡一槌们的座右铭，混战一触而发。
常一平常常在酒酣耳热之际，绘声绘色描述当晚盛况。“双方势均力敌，我怎能做壁上观？一咬牙一顿脚，腾空一脚把对方头领放倒，奠定胜局。”
当年流行穿小白鞋，“据目击者言，只见一双白鞋横空而来，将一壮汉踢将出去，一脚震米兰！”
常一平常常用评书腔调演绎当晚的辉煌战绩，很是得意，却从不提因此没有当上科长的糗事。
还是胡一槌酒后吐真言，当晚混战之际，常一平右眼封喉，肿得像半只熊猫。第二天带着副大墨镜上台演讲，竞聘自然没有成功，印象分低至负数，从此再无人提拔他。
没有当上科长，当年的平哥很是在意。常常是中午醉酒之后，趴在临院的窗前，指点来往的领导破口大骂，施施然郁郁不得志。
领导的脸面岂是你常一平的玩具？一通忽悠，把他从机关调到了大谷银行新华办事处，“银行工资高，待遇比机关丰厚，你要好好珍惜组织对你的爱护。”几句冠冕堂皇场面话打发了常一平。
常一平自此愤世嫉俗，酒后怨天尤人，出尽丑态，愈加痴恋杯中之物不能自拔。
守库室里有亡灵，俩人再是生猛，也不愿住在那里。每晚，俩人都把新买的床垫子拽出来，铺在大厅地上，“这样好，这样离地面近，喝多了不怕摔。”
平哥总有奇谈怪论，“你说，那些不用床的直接睡地铺的，是不是酒量不行，怕喝多了摔跟头？”
一周以后，守库步枪取回来了。娄顺请中心支行保卫科长帮忙，走程序换了支步枪。原来的那支枪实在是有些晦气。
新枪回来没两天，惹祸了。
枪祸？人祸！
那晚常一平喝高了，他办公桌下的白酒就剩下两瓶了，俩人老规矩，手把瓶，对着酒瓶子喝白酒，“这么喝省酒杯。”常一平愿意总结，秘书后遗症！
“咱俩再喝点儿啤的？”
“不喝了。再说也没有，这么晚了也出不去，算了。”
每天接班后，都有当班门卫在院里把楼门锁上，不进不出，这是办事处的规定。
“喝点儿，让四虎子去买几棒子。”
“算了，这都快十二点了，不喝了。今儿也没少喝，睡觉。”陆祎翻身躺在床垫上，一会儿功夫睡着了。
“咣当”，楼门一声巨响惊醒陆祎。抢劫？他翻身爬起来摸枪，没摸到。顺手拿起狼牙棒，站在屋中间的柱子后面，望向营业室后门。
娄顺、高一平、刘民顺序进屋，四虎子站在门口向里张望。
高一平进屋抢步把枪从桌子上拿了起来，枪口对地，保险、枪膛、弹匣、实弹，拉枪机向后，验过，自行送回枪机，装弹匣、关仓盖、扣扳机、关保险，移握枪颈。动作标准，干净利落，不愧是团职复原军人。
尼玛！秀素质么？什么课目？
陆祎望向窗外，漆黑一片。几点了？墙上的石英钟显示，凌晨三点！
十天前刚自杀一个，现在又半夜查岗验枪，这是什么节奏？
“陆祎，你晚上动枪没？”娄顺努力抻着没有下巴的脖子，眼睛在镜片后闪着寒光。
“枪？动了，睡觉前我放床垫旁边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们进屋了。”
“别撒谎，刘民，你去调一下监控。”刘民转身跑上楼去，恭顺得很。
常一平还在床垫子上酣睡。娄顺和高一平围在床垫前，俯视，没敢惊扰他。
十几分钟，刘民跑下楼，有点气喘吁吁，“是常主任，拿枪，在那儿，往门卫瞄了两回，十二点十分一回，二点一回，都是先打的电话，后拿枪趴在窗台那。”
“叫醒他。”
刘民看看鼾声大作的常一平，有些为难，“一脚震米兰”可不是浪得虚名。
“小陆，你把常主任喊起来。”刘民看看娄顺脸色，硬着头皮让陆祎去。
别人怵常一平，陆祎可不怕，伸手把他推醒，“平哥，起来，领导查岗来了。”
推了两下，陆祎也不推了。常一平早醒了！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尤其这个人还出自剧团。
娄顺看着地上两个空酒瓶，转身上楼，高一平肩枪紧随其后。刘民看看陆祎，“你把地上收拾一下。”
“四虎子，把门锁上，回门卫室去。”刘民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