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零九：只为发迹肯卖命，乱坟岗子寻蛇鼠

此言一出，九爷随即一惊，忙问：“你确定没看错么？”死催一拍桌面，肯定地说：“绝不会错！就咱这眼神儿，苍蝇打眼前飞过去，瞟一眼立马能分辨出公母。再者说了，黑夜里看不清，天亮了总能看得清吧？”

九爷忙问：“那人如今还在狐仙祠？”

“不在了。”死催说，“她今天早晨走了。”

“走了？”九爷一下就急了，“她没说去哪儿么？”

“没说去哪儿。”死催不紧不慢地说，“但她说还会回来。她告诉我，她本来不住在狐仙祠，因为一时犯了病，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所以只能躲进狐仙祠遮蔽风寒。您说新鲜不新鲜，咱都愿意住高宅大院，可有人却偏偏就稀罕住破屋烂庙。她对我说，这处狐仙祠倒也是个好地儿，阴气够足够重，有助于治她的顽疾。您二位听听，咱平常都说阳气足人就旺，到她这可好，阴气越足她就越得劲儿。我听她说这种话，觉着奇怪，心说这别是个邪祟吧？她看出我的心思，打着包票告诉我，她不是邪祟，要是邪祟，早就要了我的命了。我心说也对，就我这样的，邪祟见了也膈应。她让我帮她的忙，但不是白帮忙，一天给我一块银洋的佣金。天爷，一天一块大洋啊，这种好事打着灯笼找都找不到，愣是凭空让我遇着了，这就是命啊，该着崔爷我发迹。”

死催十分兴奋，咕咚咽下一大口酒，抓起火烧大口嚼咽。

九爷先给吕掌柜子使个眼色，接着瞄一瞄桌上的空酒杯。

吕掌柜子是个精明人，立即明白了九爷的意思。慢悠悠走到柜台前，拿着两瓶烈酒笑呵呵地走回来，轻轻地摆到桌上，朝着死催拱拱手，似是献媚地说：“崔啊，往后你要发迹了，可别忘了关照关照老哥哥我。”

“咦！”死催受惊若宠，咧着大嘴朝着吕掌柜子一抱拳，“好说好说，往后你这铺子，全由我关照。”

“崔啊，以往我揍过你，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记在心里，这两瓶酒算是我给你赔罪的。”说着话，吕掌柜拔开塞子，将死催面前的酒杯斟满，“来来来，多喝点儿，这酒不赖，是陈年老酒。”

死催这会儿已经有些飘飘然了，完全不知道九爷和吕掌柜子诚心拿酒灌他，还真以为吕掌柜子请他喝酒，也不客气，端起酒杯大口往下咽，大叫好酒。

刚把酒杯撂下，吕掌柜子紧忙又斟满了。

一连灌了三杯，死催的眼神儿就有些迷离了，到这份上，说明已经醉了。

九爷见机会来了，马上陪着笑脸问：“小老弟，那个丑妇要你帮她什么忙啊，你能不能对我们老哥俩儿念叨念叨。”

“好说，好说，”死催打了个又酸又臭的饱嗝，呲着黑牙嘿嘿嘿笑了一阵儿，这才说道，“她要我给她找吃的，但她不吃五禽三牲，不吃五谷杂粮，您二位猜猜她要吃嘛玩意儿？”

“吃嘛？”

“是啊，吃嘛？”

死催把脖子往前探一探，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说：“她吃活长虫、活老鼠。”

“呀！”吕掌柜子顿时吃了一惊，“她怎么吃这些东西？”

“是啊，我也纳闷啊。”死催又咽了一口酒，吧嗒吧嗒嘴，接着说，“她让我去给她找些蝎子、长虫、蝎虎子、老鼠之类的活物，还要找个不缺胳膊不缺腿的死孩子。我说大冷天的，这些东西不好找啊。她说不好找也要找，找到了，我就拿她一块银洋。找不到，我就嘛也拿不着。有钱不赚王八蛋，拉地牛子、扛大个儿，从到干到晚，累死累活不过十来个大钱，我给她找来这些烂七八糟的玩意儿，就能得一块银洋，我赚大发了。我让她等着，连夜我就去找。死物好找，烂坟岗子里面不缺夭折的死孩子，我到了烂坟岗子就捡着一个，不缺胳膊不缺腿脚，也没有外伤，十分的囫囵。死物好找，活物难寻，正发愁呢，多巧，老鼠自个儿吱吱吱叫起来了。我糊涂啊，烂坟岗子从不缺蛇鼠蝼蚁这类的玩意儿。大老鼠啃肉啃的皮毛儿油亮，个头儿好赛小兔子一般儿，我抄起一截烂棺材板子，乱追乱砸，不大会儿工夫，我就收获十几只大老鼠。我再一想，有老鼠的地儿不缺长虫，天冷长虫不出洞，掀开棺材板，里面一准儿蜷着睡大觉的大长虫。我早先跟一个‘耍地龙’的花子在一起混过，吕掌柜子，知道嘛叫‘耍地龙’吧？”

“这有嘛不知道的。”吕掌柜子笑着说，“不就是专门玩儿蛇的一派么？”

“对喽！就是玩儿蛇的。蛇是文词，咱老百姓管这玩意儿叫长虫，他对我说了一些找长虫、辨长虫、抓长虫的技巧，冬天抓长虫，自然最好抓，但也要提防，不要认为它们一动不动就不会咬人，这东西鬼精灵的很，说醒立马就醒，猝不及防一口咬在手上，咬上了就不撒嘴，冷血的玩意儿，狠毒着呢。不过好在咱这儿几乎见不着有毒的，所以不必担心被长虫的毒牙毒死。尽管没有毒，但也不能让它们咬上，它们的牙酥的很，咬上之后，就断在肉里。若不及时用刀割开肉将断牙取出，极容易化脓溃烂，闹不好也会送命。最好的方法，就是拿一根秫秸杆儿挑逗它，让它去咬秫秸杆儿，咬上了之后，你用力一拽，蛇牙立即全部扯断，你伸手让它咬，它也咬不动了。”

“嚯！行啊，你懂得不少啊。”吕掌柜子假装夸他。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小说。

死催不禁夸，一夸就找不到北。他清一清嗓子，把腰板儿挺一挺，摇头晃脑，二指乱点，好赛茶馆中的说书先生。

“天下万物，相生相克，有道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老鼠怕长虫，长虫吃老鼠。可到了冬天，长虫就不能动了，也就没法吃老鼠了。长虫不动，老鼠却不闲着，该干嘛干嘛，返回头再去吃长虫。等到春暖花开，长虫又醒了，再去吃老鼠，这两个玩意儿又是仇家又是亲家，您说多哏儿。寻着老鼠道，就能找到长虫。踅摸来踅摸去，踅摸去踅摸来，真就让我踅摸着了，有个棺材角露在坟坑子外，我把上面的土块推开，再把棺材盖子掀开，嘿嘿，长长短短，花花绿绿，有粗有细，少说百十条长虫全都老老实实陪着一具骨头架子睡大觉呢。我用树枝子挑了十几条出来，接着把棺材盖子盖好，不能让它们全冻死，备不住那丑妇还要让我再来抓。这把这些东西拎回去，我的娘啊，您二位是没见着啊，要是见着了，恐怕你俩能吓傻了。她随身带了个黑漆漆的小坛子，打开坛子口，里面密密麻麻都是些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