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讨价还价
倒春寒一过，这暖和日子就来了，土地一软，老百姓可就闲不住了。回到牵马岭的时候，天色有点阴沉沉的，日近中午却见不着太阳。但路上的田地里，尽是干活的身影，田豹子低头寻思着，盘山那边应该也开始种地了吧？老百姓是凭天吃饭，错过了农时，这一年就算白费了。自己前几个月打散了鬼子的移民团，至少今年鬼子应该不会再派移民过来才对，也算是能让盘山的老百姓缓上一年。圣清宫在牵马岭的后山，从圣清宫自牵马岭老营之间有一块平地，约有五六十亩的样子，这是圣清宫的私田。往年这时候，圣清宫里的道士也要下山种地，但今年这好端端的田地怕是要荒废了。鬼子若来抢粮的话，这一片平地无险可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粮食被鬼子抢走。
田豹子虽然不是庄户人家，可心里心疼这片田地，只盼着能快点赶走鬼子，让老百姓继续过安稳日子才好。
但啥时候能赶跑鬼子呢？江涛上次来老营的时候，与李森不欢而散。可江涛的话田豹子却一直没忘，并且李森也曾经推测过，一旦小鬼子打消了进攻关内的念头，转而安心消灭东北的抗日武装的话，以后的日子的确是不好过。
师傅活着的时候说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眼巴前的日子还算过得去，但自己既然当了这个团长，就不得不往长远了打算。
田豹子边想边走，一时间有些愣神，恍惚间心头一动，似有一条人影飘了过去。田豹子急忙来回张望，远近只有些农户在劳作，仿佛自己眼花了一般。却突然之间，又想起一个人来，只心念才动的时候，又摇了摇头，怕是自己多想了。
直到回了老营，田豹子还是有些心事重重，但总是比下山的时候心情好了许多。韩大肚子的话还在耳边响呢，这生米要是不煮成熟饭的话，自己这心里总是不落底。营门打开，钱龙抢先迎了出来，一看田豹子安然无恙，这才暗中长出了一口气，嘴上去道：“我就说吧，你小子肯定是没啥事。可把我大哥给担心坏了，生怕你路上再遇到鬼子的埋伏。”
李森心思细，刚接到电报的时候，李森的意思是随便派一个联络员过去接洽情报就行了，哪有为了一个情报，独立团团长大老远跑到东园县的道理？可当时田豹子心头正火着呢，谁的话都不听，打马就走了，韩大肚子能跟过来还是李森暗中指派的呢。
人群中有人影一晃而过，可不正是钱凤，田豹子心头一热，知道钱凤的心毕竟还是在自己的身上。好在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田豹子心情大好，居然拉着钱龙进了老营，吓得钱龙急忙甩手，田豹子啥时候对自己这么热情过？
回到作战指挥室之后，田豹子叫来李森与许三姑，这才说道：“情报是没有错的，的确是少帅府的部队要闯关，可是被鬼子给逮着了线索，一路从奉天城追了过来。这一趟闹得动静有点大，少帅府的人原本有五十多，现在只剩下十几个人了。不过据说东西太重要，万不能丢给日本人，无奈之下少帅府才找上了朱总监，让朱总监无论如何都要帮个忙，连人带东西，全都接应到关里去。”
“这就对了。”李森点了点头，“上一回何主任说接收到了鬼子的波段，但鬼子向来狡猾，居然在电报里面说是让各种军队护送一个商队。现在看来，不是护送，而是明夺才对。”
“哼，这时候到是想起咱们来了。”钱龙悻悻的说道，“把老子的队伍扔在敌后，啥时候想过咱们的死活？这要不是咱们自己凭本事劫个兵工厂过来的话，少帅府给咱们送过一匹布还是一粒米？朱总监也真是的，咋啥活都接啊？上回喜峰口护送兵源，差点把咱们自己的元气都伤了，这回又是接应少帅府的人，指不定碰上啥事呢。再说了，各路的鬼子兵都是冲着这伙人来的，咱们独立团这千把号人就算全扔到里面，能不能打出个水花来？下回要是碰上朱总监的话，我得和他说道说道。”
“就你话多！”李森瞪了钱龙一眼，“军人以服务命令为天职，既然朱总监给咱们下达了命令，咱们就一定要完成。团长，具体现在是什么情报？东园那边给的是什么消息？”
“我也真没想到，东园伪警察局的副局长居然是朱总监的人，这根子埋得够深的。”田豹子对于王选星的印象还不错，“东园那边的鬼子已经接到了命令，据说少帅府的人已经过了宁口现在正往锦州方向过来。按原定的路线，少帅府的人是打算走山海关进关的，但是鬼子路上逼得紧，少帅府的人伤亡又重，最近又听说了喜峰口的事情，知道喜峰口在西北军的手里，所以临时改变了路线，打算走喜峰口入关。咱们才从喜峰口回来，对这边的路比较熟，朱总监才把命令给了咱们。反正少帅我是不认识，但朱总监的人情我可不能不顾，既然有用得着咱的地方，说不得要把少帅府的人平平安安送入喜峰口才行。”
“又要走一趟喜峰口？”钱龙一咧嘴，上一回死了多少人？
“看把你吓得那样！”田豹子斜着眼睛看向钱龙，“你要真害怕的话，你留在家里，这趟活我和李营长、许营长就办了。多大点事？送七八百号人去喜峰口我都没当回事，更不用说这回只有十几个人了。”
“我害怕？我钱龙长这么大就不知道啥叫害怕！”钱龙是最受不得激将法的，“我就带着警卫连的人，别的全不用，包管连人带东西全都送到喜峰口去。”
“把你能耐的。”田豹子想笑却没笑出来，反而一扭头看向了许三姑，“许营长这么半天不说话呢？有啥话只管说，我这人最没啥当官的架子，许营长又不是不知道。”
“哼哼。”许三姑稳稳的坐在那里，目光却有些游离，“土匪胡子我当过，义勇军我也参加过，我许三姑打小在绺子里长的，别的事情我不懂，但我可知道东北王的家里却是金山银山。如今呢，东北四省全丢了，连那么重要的兵工厂都不要了，却死命的派人回来偷东西。我就不明白，这到底是个啥东西呢？比兵工厂还值钱那？”
许三姑这么一说，田豹子和钱龙的眼睛都有些发直。包括田豹子在内，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把这次的任务圆满完成，可没打过这批东西的主意。可许三姑不一样，那是多年的老匪了，一看田豹子和钱龙的表情，许三姑笑道：“咱们独立团虽不能说是一穷二白，但现在人马越来越多，可也快揭不开锅了吧？当然了，我可不敢打少帅府的主意，但这趟活咱们不能白保。保镖的还得给点苦命钱吧？现在是多少鬼子盯着这趟东西呢？咱们花心思火中取粟，少帅府不能光在后面拍巴掌叫好吧？田团长，你不能光接任务，不问条件吧？我听说上回为了点破布头，你都和江涛陪着人情呢？你也不想想，少帅他老人家要是随便一点头，光是少奶奶的缠脚布，就能装备咱们整个独立团了吧？”
“啪！”田豹子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我咋就没想到呢。”说完这话，却立刻看了看李森。
李森坐在那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其实从李森的内心深入来讲，军人就应该也只能服从命令，哪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要是换成以前的李森，早就拍案而起了。但是在独立团这几个月了，李森对于敌后的抗战形势还能不了解？
许三姑的话是粗了点，话粗理不粗。独立团现在什么情况？人员越来越多，每天的消耗也越来越大。有了这个兵工厂，田豹子一直把兵工厂当成宝贝，可要知道那兵工厂的消耗也是惊人的。哪怕是有田豹子千辛万苦抢来的钢锭，可总还要火药吧？东北这地方闹胡子已经闹了几百年了，黑市里面凡是和枪火沾边的东西全是天价。牵马岭没有硝石矿，玄机子只能一趟趟的花大价钱从黑市里买，哪一回不是苦着脸回来？
上一回运送兵源到前线去，算是还共产党一个人情，任务完成了，他们也没得到什么好处。但这一回就不同了，这一回是替少帅府做事。正如许三姑说的，东北王是什么家当？独立团这千八百人的衣食用度，在少帅的眼里还叫钱吗？
所以，田豹子看向李森的时候，李森明白田豹子是怎么想的，却硬是坐在那里没有摇头。但出于军人的操守，李森也不会点头。
“就这么办。”既然李森不反对，田豹子心里就有底了，回头冲门外喊道，“大肚子，去电讯室把何主任叫来，就说我要给朱总监发电，有急事，快去！”
“等会儿！”许三姑却打断了田豹子的话，“狗肚子里藏不住二两香油，平常你也挺机灵的，这时候犯糊涂呢？你现在就给朱总监发报，你能得着啥东西？”
“那三姑的意思是……”田豹子现在可是全听许三姑的。
“咱总得先弄明白，要护送的是啥东西吧？”许三姑说道，“有道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咱得知道咱要送的东西是什么价，咱才好开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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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钱龙一拍大腿，“你看你这毛手毛脚的劲。东园那边说没说，这回送的是啥东西？够不够咱换几匹布的？我这当兵的出身，看着咱们这些士兵都穿不上军装，我心里闹得慌。”
“嘿嘿，哈哈……”田豹子反而笑了，“这东西嘛，到底有多少，东园王局长也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但有一点，鬼子那边下了命令，据说是有一尊金佛，一定要抢下来才行。”
“金佛？”
不但钱龙和许三姑坐不住了，就连李森都有点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