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军人荣誉
尽管不能直线前进，但是有了车队的支援，整支队伍的行进速度还是大为改观，不管怎么说，总比两条腿前进要强得多吧？如果是步行行军的话，想要到前线少说要半个月，可有了汽车和马队的帮助，估计两天左右应该差不多了。田豹子坐在车里闭目养神，白河子镇这一仗有点耗人心血。田豹子在吃饭的时候，故意和韩大肚子打闹，只是为了安定众人之心，实际上他自己的心里也没有底。他甚至都不知道，钱龙会不会接受他的命令，将军火送过来。
如今一看，虽然钱龙骨子里还是东北军，仍然看不起自己，但军人毕竟就是军人，这服从命令的一条，钱龙还是能做到的。想到这里，田豹子暗暗心安，别看钱龙平常总和自己绊嘴，但关键时候，这家伙还是挺好用的。如果不是钱龙及时赶到的话，光是鬼子的小坦克就已经扫平了七百义兵了。
想到此处，田豹子虽然闭着眼睛，嘴角却微微上扬，总算是找到了一点当团长的感觉。不想心里才有了半分得意，耳边就听钱龙说道：“你想好了？”
“唉。”田豹子叹了口气，缓缓的睁开眼睛，“啥想好不想好的？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说我就想不明白，大伙不都是抗日的吗？何分你我呢？再说了，人家弄了好几百人是干啥来了？还不是帮着抗日的？你别瞅我，我知道你心里不服，但是我问你啊，换成是你的话，你现在手里有好几百号人，舍得就这么送到前线去吗？前线可是十好几万的鬼子兵啊，而且全是正规的野战军。我以前还真没把啥正规野战军放在眼里，可是白河子镇那一战……就一百多鬼子兵啊，活活打死打伤咱们两百多人。我到不是说我怕了，但鬼子兵绝对不能小视，尤其是这正规野战军。”
听了田豹子的话，钱龙一时间有点沉默，面色也凝重起来。
又听田豹子继续说道：“我让四丫头给你下命令的时候，我就想过。我知道你是啥意思，用你们的话来讲，我给共产党的军队送军火，这叫资敌，对吧？而且我这一口气差不多武装了人家一个营的兵力，少帅府要是知道了，是不是得立刻翻天那？哈哈……我实话告诉你，我这个命令还是跟着欧阳烈上了军车以后临时想起来了，没别的，我也不管你怎么看我，反正我现在是挺佩服人家共产党的。资敌就资敌了，人家是去前线打鬼子，我凭啥不能资助人家？他们人是不少，可是没有武器，到了前线能干啥？这七百多人，全是响当当的东北爷们儿，到了前线是替你们东北军去抗日了。回头赤手空拳的上去了，没帮着西北军什么忙，反而拖了人家的后腿，你们东北军脸上就有光了？你拉得下这个脸来，我还丢不起这个人呢。我不管少帅府怎么样，正所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不就是个独立团团长的虚名吗？我还不稀罕要呢。我实话和你说，人家共产党的那位马司令可是挺相中我的，虽然嘴里没说，但我看得出来……”
“你别做梦了。”钱龙不客气的打断了田豹子的话，“你头上顶着我们东北军的名头，心里到还想着做共产党的高官？我告诉你，只要我还在独立团一天，你就休想投奔共产党。不就是抗日吗？我钱龙敢留在独立团，就是一门心思打算抗日的，别以为就你田豹子敢和鬼子对着干。白河子镇这一仗算是让你给捡着了，要是换了我的话，早把小鬼子消灭干净了。”
“哟喝！把你能耐的。”田豹子却笑了，“好说，你能耐不是大吗？等到了前线，碰上小鬼子了，我求人家欧阳烈分你一百人，我看你能打成啥样。你别忘了，回头可是和人家西北军并肩作战，那仗要是打丢人了，可不光是我一个人看不起你。”
“西北军算啥？”钱龙一翻白眼，“你别听他们名号里带个‘军’，和我们东北军那可是比不了的。我们东北军是啥装备？长枪短炮我们缺吗？反过来那西北军你是没瞅着，穷得都快要了饭了。我们东北军当年将中央军都打得夹着屁股跑了，我们凭的是啥？凭的是海陆空三军。可你知道西北军最有名的是啥吗？嘿嘿，大刀队！这都啥年代了？还耍大刀片子呢。但凡他要是有枪的话，他能上去抡大刀吗？等你看见了就明白了，真要论装备，西北军还比不了现在这五百义兵呢。你还怕丢人？你呀……”
本来钱龙后面还有话要说，想着再怎么揶揄西北军，却突然发现田豹子的脸上半分笑意都没有，反而越发的凝重起来。
半晌，田豹子才慢慢说道：“你们东北军……”
“咱们东北军！”钱龙立刻纠正道，“你现在也是东北军的。”
“咱们东北军……”田豹子到是知错就改，“武器装备象你说得那么好，可是热河一战却一败涂地，现在半个热河省都丢了，只剩下喜峰口还在东北军的手里。可又不好好守着，反把穷得三响的西北军给顶了上来。我估么着就算是把西北军派上来，也不能给人家长枪短炮吧？还不是让人家抡大刀片子？我说，这东北可不光是你我的家乡，也是少帅的家乡吧？少帅他老人家难道真的……”
“闭嘴！”钱龙猛的喝了一声。其实这驾驶室里，就只有钱龙、田豹子和一名司机，那司机也是钱龙警卫连的人，再无外人，钱龙却还是四下看了看，“你知道你在说啥？不要脑袋了？”
“看把你吓得那样。”田豹子却不在乎，“怎么着？你觉得钉子虽然死了，他的人还混在咱们军队里？”
“你不说我也正想说呢，许三姑杀了钉子，这事办得有点太冒失了。”钱龙深吸了一口气，“要是不知道也就算了，明知道他是军统的人，居然还把他给宰了，你知道你这一次捅了多大的篓子？”
“不就杀个特务吗？咋着？这军统还挺厉害？”田豹子有点意外，他看着钱龙，“你平常不也挺猛的？今天咋还前怕狼后怕虎的？你要真不行的话，你回牵马岭吧，万一我要是在前线战死了，你就在牵马岭当家作主吧。”
“别废话……等会儿……”钱龙突然听着田豹子的话味有点不对，“你接到的任务是把这些义兵送到前线去，可没说让你打仗啊。怎么着，你还打算在前线和鬼子比划比划？你这可是超出命令之外了。”
“超出命令之外的事我干得还少吗？”田豹子闻言大笑，“朱总监的命令里还没说让我武装义兵呢，你这不也把武器给送来了？正所谓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那你说明天要是到了前线，正碰上鬼子兵过来和欧阳烈的人打起来了，我帮是不帮？你让我拍拍屁股就走啊？我田豹子可丢不起那个人。”
“我就知道你小子不安分。”钱龙一看田豹子的样子，就知道这家伙又打定主意了。
钱龙明白，这田豹子天不怕地不怕，那是因为他从来没当过兵，不知道军队的纪律。这当兵和当土匪是两回事，凡事不能由着性子来。要说田豹子刚才那些话说得是没错，东北军这脸已经丢得差不多了，田豹子这么做无非是想扳回几分颜面罢了。
可从军事角度来讲，田豹子没有接到命令擅自出战，打胜了得不到半分的嘉奖，打败了可没你什么好果子吃。往坏了讲，万一田豹子真要是被小鬼子一枪打死了，损失的是什么？损失的是牵马岭抗日根据地，是朱总监在同昌好不容易才又燃起的抗日火苗。喜峰口打死打活，自有人去操心，关你田豹子什么事？
可这些话钱龙没法和田豹子说，他要是真说了，田豹子后面有一万句话等着他呢。而且从心里面来说，钱龙在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他现在心里对于共产党的欧阳烈，也不是半点佩服都没有。
正如田豹子所言，换成是他自己的话，手里面有七百多人，肯这么送到前线去吗？前线是十几万几十万军队的大战，这几百人送进去，连水花都泛不起来吧？很有可能这几百人到了前线，只一仗就全军覆没了，连个名字都留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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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事钱龙愿意干吗？或者说将钱龙放在一边，放眼所有的军阀部队，有哪个军官愿意这么干？
可偏偏共产党人居然就这么做了，而且做得义无返顾。钱龙看过那些士兵的脸，他们的脸上没有沮丧，没有彷徨，反而还带着一点点的兴奋。单从这一点来讲，共产党人的部队，比起他和他所属的东北军来，强得不是一点半点。和这样的士兵并肩作战，是一种荣誉，一种军人特有的荣誉。
他知道，田豹子现在之所以下定了决心，就是被这种他尚不明白的荣誉心所感染。并且不仅仅是田豹子，还有许三姑，还有那些蒙古马队，他们都在不知不觉当中被这种民族荣誉感所感染。
这就是共产党人的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