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老家
---------------------------------------第二幕-------------------------------------------------------------------------------------
平静的日子持续了大概半个月，我也找到了在首都的第一份工作，基本上过上了朝九晚五的生活。这段时间的晚上我常常梦到小凌，在梦中他依旧挂着纯洁的笑脸，只不过这份笑容无论怎样也无法从他的脸上消失，就那样一直挂着，我的手穿过了他的笑脸，然后他便消失不见。
从床上惊醒，我穿好鞋子，挪到隔壁房间面前，悄悄扭开门把手。房间里面的小凌静静躺在床上，完全是正在熟睡的样子，我才松了一口气，退回到自己的房间。小凌和我之间，一直隔着一面薄薄的墙，我想和他合为一体，又想了解他作为另一个人的内心，然而无论是哪一种，我似乎都无法做到。
平静的日子被一通陌生来电打破了。某个普通的傍晚，我接起响个不停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温柔的女声，“您好，请问是深之，女士吗？”对方似乎有些迟疑。
“是的。怎么了？”
“请问您能联系上玉晶女士吗”玉晶女士？
玉晶是我寄养中心的养母，她把我从小带到大，在各种方面都像我的亲生母亲一样。读大学之后，学费靠的是补助金和打工赚的钱，但我还是基本每个月都会联系她，说点有的没的。上个月到首都的时候，我还发消息告诉她了来着。
“上个月才联系过她，有什么事吗？”
“有一些需要她的事项……但是现在完全联系不上她。”
“她不在寄养中心吗？”
“啊，那里上个月就已经关停了。”寄养中心停了？母亲从未和我提过寄养中心会关闭的事，我去年回去的时候是一副再正常不过的样子。唯一不太正常的就是她把小凌交给我这件事，不过那时她只说可能会卸任院长一职。
“没有登记她新的地址吗？”我问。
“没有，在那之后她就消失了，电话也打不通。”
后面我又追问了她寄养中心为什么会被关停，她的回答模糊不清，大致就是，这是政府的决定。关于寄养中心和母亲的下落，我感到很担心，总觉得这之中有着不为人知的隐情。
“您可以回一趟长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边在一周内就会彻底清空，如果有新的消息的话也可以及时通知您。”
回去吗？我没想过这么快就要回去，但……阁楼的那副景象浮现在脑海中，我真的能接受就这样不清不楚的结束吗，抛下所有的因果，沉浸在虚幻的温暖海洋中。小凌纯真笑容下真正的思绪，我怕是也无法触及了吧。
“我知道了，我会考虑一下的。”
第二天，我在寄养中心门口见到了跟我打电话的女孩。她穿着一身正式的套装，黑色的长发乖巧的垂在胸前，正面带忧虑地朝远处望着。她的面前是一片曾经的油菜花田，现在只不过是一片荒芜的枯叶，而她则像是被上天惩罚到人间历练的公主。好美啊，我不禁感叹，她的气质与大街上来来往往的每一个行人都不同，简直像在另一个世界长大的人。
“请问是深之女士吗。”她的声音就像踩在云层上的脚步声，轻柔的怕从天上坠落一般。
“嗯。”她身上有淡淡的桂花似的香味，真想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我不由脸红了。她摊开手掌，手心中放着一个生锈的钥匙，那是寄养中心的钥匙，自从我离开那里之后就失去了的东西。我拿起钥匙，打开了我曾经的家那扇厚重的大门。
大门正对着的是曾经的餐厅，那里原本是三张桌子拼起来的大餐桌，所有孩子都在这里用餐，也会在这里看书和做作业。餐厅的右侧是一个厨房，意外的小，小到只能容纳大概三个人，那里保存着我第一次学会做饭的回忆。我在脑海中构建出记忆中的场景，对应到如今已经一片空白的房子中。
“这里是什么时候清理干净的？”一尘不染的房间中，只有窗户和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一如既往。
“上周五。”内心微微酸涩了起来，要是上周之前来了的话，还能再看一眼这里。
我们沿着扶梯上到了二楼，那是以前女生住的空间，最里侧的房间，就是我的房间了。
“这里还没有清理完吗？”我的房间还和走的时候布置的一样，只是因为没有人在住，和普通的空房间毫无区别了。
“是的，因为我的手受了点伤——应该下周会整理好的。”我看向她的手，她的右手手背的地方缠了几圈纱布，她把手握成拳，按住纱布。我把她的手轻轻掰开，把纱布一圈一圈拆下来，露出伤口。洁白毫无瑕疵的手背上，深红的血肉翻出，像某种诅咒。看上去是很新的伤口，可能是前一天刚刚受伤。
“你涂药了吗？”
“我……我用水冲了。”我掀开纱布的动作让她有些吃痛，她微微皱起眉。“我以为它会自己好的。”
我用背包里带的酒精帮她简单消了个毒，重新包扎好。
“谢谢。”她没有直视我的眼睛，腼腆的笑笑。
“只有你一个人在收拾这里吗？”
“嗯，因为现在人手不够。”她说，“现在的工作主要是，把周围的房子都清空。”
“是因为要封城吗？”走之前我查过，但还没有具体消息。
“大概是的。具体的事，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我帮你吧，这样也更快一点。”她其实已经把房子的大部分东西清理掉了，只剩一些重物没有搬走，我也想趁这个机会好好调查那个地方。
“不必麻烦您了。”她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其实我有别的事想麻烦您。
“嗯？”
“玉晶女士走的时候，好像带走了一些资料，我被拜托要找到这些资料。”
“什么资料？”
“和这个寄养中心相关的一些文件。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抱歉。”
“连你们都找不到的话，也没有办法啊。”
“这个村庄已经从头到尾搜查过了，只要她不现身，就很难找的到了。”
我的这一天和这个女孩一起度过了，她告诉我她名叫秋夏，但谈及自己的工作时，都被她用“不清楚”“不方便说”的理由搪塞了过去。不过我倒也无所谓，毕竟这个村庄，哪怕是这个寄养中心的命运也从来不由我掌控。我们用一个半天的时间一起清空了二层，那么剩下来的地方，大概就剩下那个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