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104章
李延年颇有些心烦来回踱步着,如今因为李季之死卫李两家正处于焦灼状态,卫子夫居然还有兴致邀李妍儿看戏,让他不免有些疑惑,卫子夫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对李妍儿不免多叮嘱了几句,“东宫廷议指在眼前,一会儿无论何事且不可冲动行事。”李妍儿红肿的眼睛显然是伤心过度,气愤的别过脸去一掌拍在了案上,“季儿死得如此不明不白,陛下如今连我的面都不见,我还是去迎合那个女人,我不去……”
李妍儿向来疼宠这个弟弟,如今惨死,本就令她心里难受不已,卫子夫不来“赔礼道歉”反倒是邀她看戏,岂止是在赤裸裸的打她的脸,更是对她的羞辱,她又怎会甘愿配合,事出奇怪必有因,如今霍去病尚在狱中,卫子夫宣室之中怒斥李广利之事,李延年亦是知晓,可卫子夫还有心思看戏,令他更多的则是莫名的紧张,他可从来不认为卫子夫是什么好拿捏的柿子……李季之死但凡认真一查就会知道是怎么回事,多年的深宫生涯,早就磨干了李延年大部分的情感,他唯剩的就是理智,李季之死对他而言谈不上多大的伤心,毕竟从小他便与他不是一起长大,而李季的种种行为本就令李延年很是不满,若是李妍儿放纵,他早就让他滚出长安了,是以他出事以后,他的震惊只在一瞬间,当他得知事涉霍去病、金不换的时候,他心中第一的想法,就是李季的命能博得刘彻多少的赏赐,方才示意李广利去闹上一闹,却并未想到卫子夫会如此强势,而李广利会如此的冲动,导致事态演变到一发不可收拾,任谁细细一查就会知道此事的内在,若是闹大了,他更怕是会牵出李季那些混账事,他本就是为此心绪难宁了。
却在得知之后没多久帝后二人宣室争执,卫子夫愤出宣室,他又似乎敏锐的捕捉到了不一样的味道,那就是刘彻不愿将事闹大,他要保金不换,一下子就是让李延年的心情松弛了下来,当的天子的目标与他的目标一致的时候,卫子夫的举动反倒是成为了一把利剑,将刘彻推向了他们这边,可那种得意还不过三旬,卫子夫便是传诏邀看戏,看不透的卫子夫让他的心一下子就是提到了嗓子眼,如今再见被李季丧失了理智的李妍儿,更是担忧的不已,回身跪在了她的面前,“妹妹,眼下不是冲动的时候,我知你为季儿之死而忿忿不平,可人已经没了,我们绝不能让季儿白死的。”李妍儿双眼灼灼的盯着李妍儿,似乎想劝服她,要知道卫子夫可是以皇后的名义传召李妍儿,若是她不去便是无视诏令,抗命不从,哪怕不被问罪也终究是个污点。
李妍儿虽然气恼却也是无可奈何,毕竟人在屋檐下如何能不低头,气狠狠的甩了甩袖子,“哥哥为何如此窝囊……”她似是有些怒其不争,李延年苦笑的扶起了她,“走吧……外面的人在催了。”他终究是没有说些什么。
而一直等在那里阿陌朝她欠了欠身,眼见李延年朝自己微微施了一礼,“劳烦姑娘久等了,舍弟刚刚离去,夫人实在悲痛难掩,还往皇后体谅。”阿陌亦是回了一礼,正色道:“大人既亦再次,还请大人一道去趟椒房殿。”
李延年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诧异之色,便是一瞬掩了回去,还不等他开口,李妍儿已是不耐,“皇后这是何意?”
阿陌毕恭毕敬的道了句,“此乃皇后口谕。”似是不愿于她多言,气的李妍儿更是恼怒不已,当下欲是发火,“你……”
李延年赔笑不着痕迹从身后拉了拉李妍儿的衣摆,强压住心中的不安,“臣遵旨。”
椒房殿的卫子夫嘴角微微带着笑容,对于二人的到来并未多言,只是点头示意他们坐下,直到这台尴尬至极的“影子戏”唱完,李妍儿依旧面上不惊却带着一丝愤怼,而李延年的后背早已是被冷汗浸透,不停的咽着口水,额间早已爬满了细密的汗珠,这戏唱的直指后宫私密阴晦之事,若不是那幕后操控的人手抖得太过厉害,到是一出好戏。
他们兄妹二人的细微表情自是没有逃过卫子夫的眼睛,一曲完毕便是越过了似是在发抖的李延年,将目光投向了李妍儿,“李夫人觉得这出戏如何啊?”沉浸在悲痛中的李妍儿哪里有心欣赏之些,更何况她还是见惯了李延年拍戏,此戏之拙劣,可见匆匆,却还是强扯出一个笑容,“皇后的戏自是好戏,就是这操戏的人确实不怎么样,不如我哥……”李妍儿本是想以此突显李延年,却没想到反倒是吓了李延年一跳,卫子夫这才将目光若有所思的转向了李延年,忽而皱起眉头轻斥起了阿陌,“这是怎么一回事,阿陌没看李大人一头的汗,还不给李大人上帕巾……”李延年一听匆匆的朝卫子夫请罪道:“臣谢过皇后,臣只是思及亡弟,方才失了神,还往皇后恕罪。”李延年看似镇定自若的眼眸下,微不可见的咽了口水,显然是紧张的,他有意提及李季之事,似是就是想要卫子夫淡化此事。
卫子夫却是压根不搭理他这话题,目光依旧紧紧的盯着她,“李大人对这出戏有何看法啊。”“皇后的戏自是好戏,臣惶恐……”李延年的声音一出忽而幕后传来了一阵影子人偶落地的声音,卫子夫立马收回了此前的笑颜,正色的拍了拍桌案,对那跪在那里直磕头瑟瑟发抖的小太监厉声呵斥,“方才李夫人言你学艺不精,本宫尚未追究,如今你到是真真应了李夫人的话,你可知罪啊?”
“奴婢错,错了,皇,皇后绕,饶命啊……”小太监拼命的磕着头,那熟悉的声音一下就是让李延年紧张了起来,直到那小太监在被李妍儿一句,“此等无用之人如何能与我哥哥相比,何不打入永巷为奴罢了……”吓得小太监忽而擡起头膝行的跪向卫子夫,“皇后,奴婢错了,奴婢错了,奴婢不该贪图那一些银钱就散播太子的谣言,更不该听了他的话,毁尸灭迹……秽乱后宫的是他,是他,还有那李季不是奴婢,不是奴婢,皇后您放过我吧……那,那些银钱我我我没没动过,都在在奴,奴婢的枕头底下压着呢。”甚至于李延年都来不及阻止一句,他便是被吓得脱口而出了。
“狗奴婢……你胡说些什么,你……”李妍儿气的一怕桌案直指向他,又将矛头对准了卫子夫,“好你个卫子夫啊,你外甥杀了我弟弟还不够,如今还要将这莫须有的脏水泼向我哥哥,连我那死去的弟弟都不放过……”灰败的李延年都不曾腾出手来拦一拦李妍儿,他知道大势已去,从他初见卫子夫这出拙劣的影子戏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了,可他明明在李季死后就是已经派人着手去除掉这个小太监,却是没想到被卫子夫的人给救下了。
当日卫子夫因为节源开流而翻查宫中可删减的支出时,上上辈子四十余年的为后生涯让她察觉到了不对劲,最开始她只是以为李妍儿脾气不好,方才会导致青阳殿宫女出入如此频繁,可待她仔细一查却是发现这些宫女居然不是死的死就是疯的疯,可当她让人深入留意下便是发现了这些人离开青阳殿的节点每每都是在李季出入青阳殿时她就觉得不对劲了,便是多留了个心眼,让人时时注意青阳殿和永巷……直到李季之死,牵连上了霍去病,永巷接连有人暴毙,自然而然就是将这些事联系在了一起。
如今李延年虽然在宫中扎根之久,形成了自己的圈子,可当年的韩嫣比起他的人脉可是有过之而无不之及,他的人脉他的手段永远不是一个区区李延年可比的,李延年以权势逼人,围在他身边的无非就是一些追名逐利的小人,可韩嫣不是,他与人为善,善交际,出手大方又爱抱不平,那些人终究是真心服他的……而这份资源就是他离世前留给卫子夫最后的礼物,他终归是希望她平安的,亦是希望这份“心血”保卫子夫无忧,在他的眼里她永远都是那个在永巷之中笑颜如花,同他谈天说地的小姑娘……李广利的咄咄逼人,刘彻的犹豫不决,让她更是要拿起武器保护自己的家人,而韩嫣留下人的遍布宫中四角,自然而然就是查到了这个小太监头上,她本想借着此事定李季之罪,哪怕他已死……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身在宫中乐府当职的李延年的所行所为更是令卫子夫吃惊,若说李季是拙劣的阴晦,那李延年可是高级的阴晦,他虽不能人道,却是以此为便更能自由出入禁宫内外,而他打着为乐府选歌姬的手段,迫使一些人为她取乐,如此赤裸阴晦的行为,她似乎想到了上上辈子为何李延年突然暴毙而刘彻却从未多言过,这种皇家丑事传出去终究是他的无能,好面子的他如何会愿意昭告天下。
李延年这些事怕是连李妍儿都是不知晓的吧,是以依旧在大放厥词,而李延年却是紧闭双唇一言不发,卫子夫更是一副吃惊的样子,忽然板着了脸,怒斥道:“你可知此事的严重性啊,切不可乱言。”卫子夫并不知道韩嫣留下人的是如何迫使眼前的小太监舍命指证的,可当她提出要排如此一出戏的时候,她是没有证据的,她更多的是在赌,如今的李延年的表情无疑告诉了她,她赌对了……
却见那个小太监一直磕着头,“奴婢句句属实,是李延年,就是他……”
而那门口的刘彻自然而然是听到了所有的一切,脸是彻底黑透了,紧盯着低垂的春陀,“朕到是没看出来你什么时候如此心向皇后了……”没人知道他眼前的喜怒,就连春陀亦是猜不透,“陛,陛下……”
“闭嘴,这就是你管好的人……”刘彻冷冰冰的道,“着廷尉彻查,李妍儿即日起不准出青阳殿,李延年……”刘彻顿了一会儿,“朕不想再看见这个人……”挥袖离去的他,“此事密查,若是有一点风声出去……”
“奴婢知晓,奴婢知晓……”
“皇后的戏很好,即是学艺不精,此戏不宜再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