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结：第126章：少年的痛楚
黑暗剥离了浮躁与喧闹，夜幕下的校园有着不同于白天的沉静。 放学后，萧暮雪等在林凤至回家的必经之路，蹲在地上玩石子。玩够了就揪草编小兔子。小兔子……初见姚慕白时，他送自己的就是小兔子吧。
一去经年，时过境迁。
萧暮雪定定地看那兔子，蓦地发现，很多事很多人就算从来不去想，也从不曾遗忘，只是深藏于心，不与细说。她自嘲地笑了，抬手将小兔子丢到草丛：这世间万物，终归是尘归尘，土归土的。
林凤至站在树的影子里静静地看她，看了很久。“你不回家在这里干什么？”
萧暮雪拍去手上的灰尘，笑嘻嘻地说：“等您呢！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想跟您确认。听说君少是您儿子？”
“是。怎么了？”
“没事了，我就是想确认而已。”萧暮雪摩拳擦掌地说，“居然敢骗我！”
“那你可知他为何如此？”
“他不说自有不说的道理，我又何必把耳朵伸那么长。”
“那你干嘛要向我求证？”
“这世上之所以会有流言蜚语，就是因为道听途说的人太多了。君少是我朋友，我不希望自己听信别人之言误会他。至于他不说的理由，我没兴趣。”
“你若无事，可愿意陪我走走？”
“乐意之至！看样子今晚能挖到某人的秘密宝藏。”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萧暮雪笑得像个贼：“君少太滑头了！我想要个能对付他的杀手锏，就是那种我刚说一个字，他就糗得立马缴械投降的。有没有这样的？”
“有。小时候尿床。”
“这个不算。我小时候也尿床。”
林凤至噗嗤笑了：“这种事你也能说得如此坦白。”
“小孩子尿床不是很正常嘛！您说个别的。”
“跟别人打架，被他爸爸一顿胖揍？”
“这个也不算啦！没哪个男孩子不打架，打了架肯定就得挨父母的揍。”
“这个也不算的话，那让他放不下的伤心事算不算？”
“伤心事？你说君少？”
“这么吃惊干啥？他就不能有伤心事？”
“当然不是。”萧暮雪没有了嬉笑的神情，“我的意思是，既然他的过去我没有参与，我就不想知道那些过往。”
“可是，他的过去影响着他的现在，甚至是将来。况且，你已存在于他的生命里，同欢共悲，你要如何假装不知，或者视而不见？”
“他若知道您告诉了我，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绝不会！因为你在他心里的位置，无人能及。”
萧暮雪搓着手说：“那，我就听听？”
“你不必紧张，咱们就是随便聊聊，聊到哪儿算哪。”林凤至拉过她的手装进大衣口袋：“想必你也听说了，无双的爷爷和外公都是老红军，我们两家的子女中鲜有不是军人的。无双的父亲以前是特种兵，后来因为工作调派复原了。无双出生后，他父亲特别高兴，认为自己后继有人了。所以在无双还很小的时候，就已严格按照训练特种兵的方法来训练他。刚开始，我很担心无双受不了那份辛苦，后来见他乐在其中，也就放心了。用他爷爷的话说：他天生就是个当兵的胚子。尤其是他的射击天赋，真真是万里挑一！那年，他被选到了预备队。家里人都以为，他这辈子肯定都待在部队了，谁知道后来出了件事，让他半途离场。”
萧暮雪的呼吸放缓了。
“在那里，无双认识了一个射击能力不在他之下的男孩。他们性格合拍，又经常切磋，慢慢成了好友。他们一起训练，一起学习，一起捉弄教官……总之，青春年少会做的事，他们也都做。不久，队里要选队长，他俩是最后博弈的人。无双的射击技术略胜一筹，赢了比赛。当晚，那男孩就自杀了，留下遗书说：从小到大，他就没失败过，他无法接受那样的结果……无双拿着遗书在男孩的遗体前不吃不喝站了整整一天，第二天就向队里请退，谁都拦不住。从那以后，他就变了，变得懒散没有斗志。亏得他本身聪明，不然，未必能考上大学。这么多年了，他一直给那男孩的父母寄钱寄物，说只有那样他心里才会好受些。”
“这根本不是他的错。”
“谁都没说是他的错，可他不那么想。”
天边深远的黑暗里，晃动着楚星河的身影。萧暮雪叹道：“我能理解他。人都有执念。有些事，不到我们入土为安，是没办法忘记的。也许在别人看来，那些坚持都是自苦。可谁又知道，对身在其中的人来说，那早就成了习惯。要改掉习惯，是很难的事。我做不到，您也别勉强他。总有一天，他会放下的。”
“确实。遇到你们后，他已经好许多了。”林凤至笑着说，“你知道你们第一次见面后，他怎么跟我形容你么？”
萧暮雪撇撇嘴：“不想知道，反正他肯定不会说我的好。形容我大概会用仙人掌，小辣椒，或者巫婆之类的词。”
“他说，他在凌云中学见到了一种稀有生物，像仙人掌，会巫术，开着五颜六色漂亮的花。”
“哈，这简直就是至高赞美！好不习惯他这么说话。”
“再后来，他因为桥河中学跟他爸爸吵了一架。我就问他，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桥河中学？他甩给我一句：我不希望仙人掌的花枯萎。你应该不知道吧，当时他爸爸是教育局局长。”
这可就尴尬了！萧暮雪后脑勺凉飕飕的。她不自在地挠了挠脖子，问：“他……他没说什么吧？”
“有啊，当然有。他跟他爸爸说了桥河中学的事，谴责他爸有失察之责。你没见过他犀利起来的样子，引经据典，旁征博引，真不是一般人招架得住的。其实他爸爸并不知道凌云中学挖人的事，以为所有学校的生源都是按照分数线来分配的。那次之后，教育局下达了扶持普通中学的红头文件，不允许再有挖人的事发生。”
“那我得好好感谢他才是。”
“这倒不必。他就是怕你知道了有心理负担，才隐瞒了身份。你要是巴巴的跑去跟他道谢，那他真的会怪我多嘴了。你若愿意，找个方便的时间来我们家吃顿饭就可以了。他爸爸想见你，可被无双给拒绝了，说你不喜欢应酬。”
“我去！我也想当面感谢局长，谢谢他从谏如流。”
“你叫他叔叔就行了。要是你叫他局长，就等着挨训吧。军人训起人来可是不留情面的，别说我没提醒你。”
“我记住了，不是局长，是叔叔。”
“他都升级当叔叔了，那我这林医生是不是也该换个叫法了？”
萧暮雪甜腻腻地叫道：“林姨！”
林凤至宠爱地捏了捏她的鼻子：“真招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