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结：第87章：咫尺亦天涯
众人面面相觑，听不出是哪里传来的叹息声。 墙角铺得平展的银杏叶动了。众人用见了鬼的眼神死死盯着，生怕从里面钻出个不明物体来。
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一张美丽清雅的脸庞，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一个苗条清瘦的身影，那是萧暮雪。她缓缓坐起，优雅地伸了个懒腰，轻声笑了：“吓到你们了？我是萧暮雪，就是你们说的那个不要脸还像死人的萧暮雪。”
叶寒川嘴角弯弯，眼色明亮。
寻衅闹事的人都僵掉了。尤其是小辫女孩，恨不得马上遁地消失。
萧暮雪慢条斯理地拍掉身上的落叶，慢条斯理地走到众人面前，慢条斯理地问帽衫男孩：“她是你女朋友？”
帽衫男孩机械地点了点头。虽然无数次从别人口中听过萧暮雪的名字和她的故事，事实上，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和萧暮雪接触。那次校庆人太多，只远远地看见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女孩，婷婷立于舞台边缘，并没有深刻的印象。近看才知道传言都是骗人的。萧暮雪身上没有丝毫的狐媚和浮华之气，相反，只有淡到极致的朴素。她不说话时，安然澄澈，宛若晨光；她一开口，这晨光就活泼灵动起来，叫人十分欢喜。她不笑的时候，眼神冷冷清清，很是疏离；一旦笑了，全世界的花都在那一刹那开好了！不得不承认，叶寒川没有侮辱自己的女朋友，他说的都是实话。
萧暮雪漫不经心地说：“既然她是你的女朋友，那你就该好生管教。说话这么不分是非黑白，也不怕闪了舌头。如你所见，我不是圣人，自然不可能完美无缺。不过，我也不像她说的那么不堪。所以，还请以后别再胡说八道了。”
小辫女孩抓紧帽衫男孩的胳膊，不忿，不满。
萧暮雪柔声问：“刚才是谁动手打的你？”
叶寒川一脸痴笑，不言不语。
萧暮雪的语气极为温柔：“不认识我了？”她又看向那帽衫男孩，眉目之间尽是厌烦，“很多事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倘若你们实在无聊，要猜测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也别把他说的那么卑微。从以前到现在，我心里有个位置，是独属于他的，没有谁可以替代。这次的事就算了，请不要再有下次。若是哪位再因为一些无聊的理由对他动手，我会连本带利收回来！”
叶寒川更加痴迷了，仿佛天地之间，只有眼前这一人独存。他取下萧暮雪发间的黄叶，放在鼻端深嗅。那银杏叶沾染了萧暮雪的气息，香气诱人。
帽衫男孩盯着萧暮雪，不明白自己为何竟有些胆寒：明明她是那样的清瘦柔弱，明明她的声音是那样低婉温和，明明她的眼神像个天真未泯的孩子，可只要她双眉微蹙，脸色微寒，一股冷森森的气息便在她周遭蔓延开来，令人不寒而栗。
萧暮雪踅身向园子外走去：“下午还有课，都回去了。”她袅娜的身姿在地上投下修长的影，和周围的树影相混，分不出彼此。“我差点忘了问了，刚才你说我脚踩两只船，你口中的船是不是指楚老师和君无双？如果是，这样的混账话还是不说为妙。楚老师确实是个好脾气，但好脾气也有发脾气的时候。好脾气的人发了脾气，猜猜看，会是什么样子？至于君无双嘛，你们应该也有耳闻，他是出了名的难搞。若他知道你们这样编排他，你说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别说我没提醒你们，说话前请三思。”她冷幽幽地盯着小辫女孩，盯得她打了个哆嗦才罢休。
帽衫男孩问：“叶寒川是你男朋友？”
萧暮雪粲然一笑，并不作答，披着细碎微暖的阳光晃晃悠悠地出了园子。身后，没有人语，只有银杏叶淡到缥缈的香气。
园子外是条不太平坦的石板路，路的两边长满了参差不齐的野草。萧暮雪和叶寒川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走着。一条路走到尽头，向左向右分出两条道来。萧暮雪向左，叶寒川向右。不过三两步，叶寒川又扭头跟在萧暮雪身后，左向而行。
日影西斜，秋阳微凉，空气中飘荡着菊花香。
叶寒川嘴角含笑，目光温暖。他想起从前她帮自己打架时说的话：叶寒川是我哥们，谁也不许欺负他。十几年过去了，她还是那样护着自己。
萧暮雪停下脚步，也不回头：“你很得意？”
叶寒川收起笑容，严肃地说：“没有。我是冤枉的。”
萧暮雪继续往前走。叶寒川眉开眼笑，快乐得要飞了。
路过许愿树下，萧暮雪想起那日见叶寒川的情景，心里一酸。她想跟他说点什么，却总是张不开口。那么多事横在两人中间，该怎么跨越？她苦笑，暗自蹙眉。
“寒川，你怎么在这？”萧月茹的声音如利刃，割断了所有美好的祈愿。“你们怎么在一起？”
萧暮雪的目光在挂满愿望的树上停了停，飘然远去。
“妈，怎么我们走到哪里都能遇见你？”
“这话怎么说的！妈妈可是专程过来看你的。”萧月茹看了萧暮雪一眼，笑着说：“姚慕白都已经在享荣华富贵了，怎么萧家小姐还这么穷酸？难道他没有倾力回报萧家的养育之恩？”
萧暮雪加快步伐，想远离是非地。
萧月茹挡住去路：“你就这么害怕我？”
“不是害怕你，是害怕恶心。”
“恶心？承蒙夸奖。和姚慕白比起来，我觉得自己还不错，起码我不会卸磨杀驴，忘恩负义。你对我都恶心，那对姚慕白该就是深恶痛绝了？”
“你也配跟他比？”
“我是不配。那你呢，是不是也不配？不然，他怎么会娶了周家大小姐，而将你弃如敝履。”
“谁？姚慕白娶了谁？”叶寒川听得云山雾罩的。他只知道姚慕白和周林汐订婚的事，并不知道他们已经结婚了。
“几天前，姚慕白娶了周氏企业的千金周林汐，这新闻可还新鲜热乎得很。这不稀奇，他们本来就已订了婚，结婚是迟早的事。”
难怪你如此消瘦！叶寒川问：“我妈说的是真的？”
“是又如何？难道你还想去喝喜酒？”萧暮雪冷冷地说，“好狗不挡道。让路！”
“好狗可是最忠心难得的。不像姚慕白，吃了你们家那么多年粮食，回头却说为他续命的那瓢食，是别人赏的。”
“我都不在意，你操哪门子心。”
“我不是操心，我这是开心。你没参加姚慕白的婚礼，他也不肯承认你们的关系。这么说起来，他是不希望有人知道他的过去。可是，要别人保守秘密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是不是？”
“说了半天，你是来跟我谈条件的。我想你搞错了，我从来就没想过要隐瞒我们的关系。要割舍过去的人，是他；想守住秘密的人，是他；落了口实给别人的，还是他。你要谈条件就去找他，别来烦我。”
“你不怕我把这件事说出去？”
“怕？我有怕的理由么？”
“以前你们的感情那么好，以你的性格，你不会不为他考虑。”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现在，我们已经毫无瓜葛。请问，我为什么还要为他考虑？我又有什么立场为他考虑？”
“这么说来，即使我把这事捅出去，你也无所谓了？”
“捅出去？你会么？你这么精明，自然懂得善贾而沽。你抓住了这么好的把柄，怎么会蠢到不卖个好价就出手？所以，你根本不会把这件事捅出去。你会找准时机跟他提条件，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你们都是生意人，那就各凭本事，看谁的道行更深了。当然，这是你们之间的事，跟我无关。我只是顺便帮你分析一下。”
萧月茹摸了摸光滑的发髻说：“谢谢你的建议，我采纳了。”
“甭客气。现在我可以走了？”
萧月茹做了个请的手势：“有机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