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8月：世界科幻(1)
第213章8月：世界科幻(1)
逃跑者著/【美】约瑟夫·萨马克森
译/徐盈
在十岁的年纪，英雄主义只不过是胆略和智谋——经验靠后！
一个微小的黑点出现在护目镜上，以凶险吓人的速度迅速变大。几蓬火焰从正在发射升天的飞船上冒出，爆炸令它左右摇摆，它狂乱地扭动着想要逃脱。罗杰·罗根抿紧了他邪恶的嘴唇，眯起灼灼闪亮的邪恶眼睛，心跳如鼓——他知道这是什么。
这就是惩罚之日，长久以来，他一直害怕……
“柏拉图！”
柏拉图一跃而起，顺势将书塞到枕下。他随手抓了册课本，大大翻开，目光紧盯着上面的铅字，急迫地扫过那些无聊的句子，似乎这能让他逃过这种罗杰·罗根从来都无需害怕的惩罚。
舍监在门口皱着眉，“柏拉图，你没听到集会铃声吗？”
“集会？”柏拉图带着些许惊讶抬头看去，“没有啊，先生，我没听见铃响。我学习得太专心了，先生——”他合上书，把它放回其他课本里头，“对不起，先生。我甘愿接受惩罚。”
舍监仔细瞧着这个小小“殉道者”的表情，“你最好真是这么想的，柏拉图。现在，别辜负你的名字，秀点聪明劲儿，快跑到集会厅去！”
柏拉图跑了起来，但却龇牙咧嘴。就因为这悲惨的名字，他承受了多少伤害啊！甚至在他知晓原版的柏拉图是个哲学家以前，在他能够懂得什么是哲学家以前，他就能在那些听到他名字的人眼里看到被逗乐了的神情。他恨这个。“秀点聪明劲儿，柏拉图。”他们为什么就不能给他起个别的名字？本来有一大堆平凡、普通、有男子气概的名字可供他们选：吉姆、杰克、乔治、汤姆、比尔——任何一个都比“柏拉图”好，也比同伴们喊他的绰号“笨蛋哲学家柏拉图”要好上太多太多。
他悄悄溜到了集会厅的座位上，以免打断校长嗡嗡嗡的长篇大论。他们觉得他的名字很好玩儿，不是吗？让他们笑吧。他今年才十岁，可总有一天，他的举止会像个真正的男人。总有一天，他能够做他自己，而不是彗星·卡特那样的虚构英雄。不会像他那样在一个个陌生太阳照耀下的奇怪行星上历险，追踪罗根和其他在浩瀚银河系中的逃犯。
总有一天——突然，这个想法像新星一样在他脑中爆炸了。
为啥现在不行？
说真的，为啥不行？他很聪明，能照顾自己。甚至他的老师们也承认这一点——在他们不批评他枉做白日梦的时候。就说那天吧，他们把一艘宇宙飞船带到了学校，一位退役宇航员跟学生们讲解这东西怎么操作，怎样避开偶遇的流星。当时柏拉图坐在操作台前，镇定自若地扮演驾驶员的角色，就连那个宇航员都惊讶不已——想到这些，他立刻有了主意。
就算真的开飞船，他也能干得一样好。他很确定。他需要这样一个真正有价值的课题，而不是关于平方根和谁发现了火星的第三颗卫星这种愚蠢的问题，他能做给他们看。
“因此，”校长道，“你们要准备好担负起自己的职责——”
“接着胡咧咧吧，”柏拉图想，“我可要逃走了。”
上哪儿？有那么多星球可以去，行星和小行星的数目都多得让人举棋不定。
柏拉图想出了神。居住环境需要宇航服的行星不在考虑范围之内。符合他尺码的宇航服难找。明智的是选个物理状态——重力、大气压力及大气构成——都与他现在待着的金星或是地球相仿，却充满了最为惊心动魄的危险的地方。
一个男孩的声音响了起来：“起来了，笨蛋哲学家。会开完了！”
他抬起头，这才意识到校长已经讲完下了台，所有的学生都站起来要走了。他也站了起来，大步离开。
当外面灯光亮起，预示夜晚到来时，柏拉图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脑子飞转，思绪飘得很远，都想不起要睡觉了。他得制订计划。又过了一会儿，宿舍静了下来，他便想去“知识之井”寻找灵感。他悄然戴上护目镜，摁下了自制的特殊开关，红外线亮了起来——房间里的其他人都看不到，只有他能看到——他从藏书处掏出了那本书，继续阅读：
飞船就像一匹骏马在宇宙中腾跃前进。罗杰·罗根被困住他的四维空间变形吓得惊慌失措，对受惊的追随者们破口大骂。“以所有煤袋星云[6]的魔鬼之名起誓，”他叫道，“能活捉我的人还不曾出生！你们要像男人一样战斗和死去，你们这些胆小的懦夫……”
但他们没有像男人那样死去。事实上，他们根本就没死成，柏拉图稚嫩的脸上滑过一丝冷笑。尽管他拿自个儿当彗星·卡特的热情粉丝，但即使是他也对这个故事感到不太满意。他们被困住了，却从来没有真的被困住过。彗星·卡特的形象常常是一个纯粹的英雄，却总是在最后关头显出智力上的缺陷，让他的死敌以一种简单到难以置信的方法逃脱——而彗星·卡特简单到令人难以置信的脑回路却忽视了这一点。
柏拉图永远无法接受这样的愚蠢。他自己——现在他就是彗星·卡特，一个思考得更快、更聪明的卡特，要给罗杰·罗根一个迟到了千万年的惩罚。他以十倍光速呼啸穿越宇宙。他将光年世纪压缩为一秒。他——
他刚来得及在闭眼入睡之前将护目镜从脸上拨下。
第二天，他继续制订计划。一百四十英里外有个宇航中心。夜晚，如果把头探出窗户，就会看到远处的飞船像火焰光点般冲入黑暗，如逆向陨落的流星之雨。到时他会溜出房门，乘坐滑翔列车[7]到宇航中心，然后趁人不备登上宇宙飞船。逃跑就是这么简单。
当然，去宇航中心的一路上他还是需要钱。他的年龄小，路费可以付半价，但就算只付半价也还是很贵。还有食物的问题。飞船起飞前他必须找个地方藏起来，到时还没有回头路走。一想到要蜷在某个乌漆墨黑的藏身之处，一动不动待上几个小时，挤得难受，胃里空空——
他才不要饿着自己呢。就算是彗星·卡特也不能不吃饭就跑那么远去追捕罗根。柏拉图还需要钱坐飞船、付车费、买吃的。
当然了，这本书，他是不会卖的。再说它也只值一角钱，还有些磨破了。其他孩子要是知道他在读这样破旧的书，肯定会笑话他的。但他的红外床头灯和护目镜，还有他用多余零件造出的太空收音机——这些东西卖的价钱应该足够他旅行吃用几天了。
那天晚上他做成了生平第一笔生意，对方是隔壁寝室有着同样热切爱好的小孩子。他喜欢听终极历险之类的广播员喜欢讲、老师们却会皱眉的故事。他六个月前从地球来到这里，一直未能适应金星广播台喜欢播放的那种蛮勇拼命的冒险故事，又没有一台太空收音机可以为他带来相邻星球上他最爱听的广播。于是，他便以十元的实惠价匆忙买下了柏拉图的收音机。
卖红外线灯和护目镜稍许有点儿困难。柏拉图挑选的这位买主疑心相当重。他问：“你这是打哪儿偷来的？”
柏拉图耐心解释：“我没偷。是我自己做的。”
“里面有很多新鲜的氧化氮。肯定是你打哪儿偷来的，要被人发现了——”
“ok.”柏拉图说，“你不想要就别拿。我可以卖给别人。”
他让这位年少的怀疑者试戴护目镜，在红外线灯下阅读。他一点儿都不懂推销术，但他自有柏拉图式的精明，他觉得买主一旦体验了这些神奇物件带来的乐趣，就绝不会再放手。
这法子奏效了。很快柏拉图就富了一点。他有了十五块钱，比他原先料想的十块十二块还要多些。
他还有其他一些零碎东西，也尽可能高价卖了。毕竟，一旦去了太空，他就不再需要它们了。
第二天中午，行星地理课下课铃响起，接下来是动物生理学课了，但柏拉图起身走了出去。一位直升机管理员怀疑地盯着他，柏拉图都没有屈尊看他一眼。
他喃喃道：“老是找我跑腿，我就不知道他干吗不能叫别人去。”这招比亮出一张有校长签名的假通行证还管用。
买滑翔列车票时，这张通行证会派上用场。售票员将会怀疑地盯着他，但柏拉图早有准备。他预先备下这片纸，从墙上一张规章制度表上费劲地描下了校长签名。
为了尽可能地给任何企图追踪他的人下绊子，柏拉图没有买他想去的太空枢纽站的票，而是买了去相反方向的金星堡的票。两张票价钱一样，实际上，去金星堡的票还要贵三块多。到时候上了飞机驱动滑翔列车，他就可以跟列车员说，售票员搞错了，卖给了他这一张。运输公司换下票没有损失，列车员应该没理由反对。
柏拉图为这计策骄傲不已，还为自己能彻底甩掉跟踪而自鸣得意。我们必须记住，他还只有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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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滑翔列车上，他发现自己座位旁坐着一个身边满是包裹的戴眼镜的中年妇女。她朝他热情地微笑，对身边其他人也笑得一样热情。柏拉图缩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如果说在这次旅行中他有什么不想要的东西，那就是被人像老妈对孩子一样关怀照管了。
可他却逃不开去。她说：“哎哟，哎哟，你一个人旅行，年纪太小了。你头回自己出门吗？”
“是的，女士。”柏拉图焦躁不安地说。他害怕她问出一些尴尬问题——这些疑问他都能明明白白在她脸上看到。
他匆忙地看向窗外，喘道：“咦，所有的东西看上去都好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