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悬疑世界·幽廊蛰行》(6)
怪力乱神
香无
一.深夜,大雨倾盆。雨刷刮了两三下后,彻底熄火了。车子里黑成一片。坐在驾驶座上的胖子摸出手机,有些恼怒地往椅子上一砸,狠狠地靠在椅背上。
“不接,忙音。”
“那怎么办?”
接话的是个女人,三十来岁,盯着窗外没有半点停歇意思的大雨,声音已经有些发颤了。
“活人还能被雨给闷死?”
坐在后座的瘦高个狠狠拍了下腿,胡乱在座位上摸了一把,猛地打开车门。一股凉意随着他的动作倒灌而入。
几人同时顿了顿,互相看了两眼。空中有闪电滑落,在几乎贴地的高度溅起火星。女人吓得猛地缩了缩肩,颤巍巍地指着不远处的一栋孤楼。
“就是那儿吧?”
随着她的声音,几人同时看过去。在一片荒芜中,远远地立着一栋楼。胖子清了清嗓子,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回头看着几人。一道闪电滑落,硬生生在他脸侧劈开。
哗啦。
女人吓得缩了缩肩,胖子笑着开口,语气里满是挑衅。
“胆子这么小?不就是场雨嘛,反正早晚要来,不就是一封信嘛,拿了事儿就成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确定东西在那儿?”
“错不了,就是这栋楼。”
瘦高个插了句嘴,同时胖子熄了火,摸摸索索从座位下掏出一支手电,亮了亮,推门下车。女人为难地看看那两人,一咬牙,跺脚跟着跑了下车。三个人影顶着雨在闪电中急匆匆地冲到这栋楼前。
森然的老楼在电闪雷鸣中,显得更加凄晃。
女人哆哆嗦嗦看着胖子,又看看瘦高个,湿哒哒的头发贴着她的脸。她小心翼翼地开口。
“这里面——会不会不干净啊?”
二.
“世界上最难破的案子无非是凶案。凶案里最难破的,又当属无缘无故的流窜行凶案。除非凶犯投案,否则没什么破解的希望。”
假期的第二天,我坐在酒店里读着书里的这段话,顺手开了电视。本来准备出游的计划被一个流浪汉打乱了。早晨在门口撞着个流浪汉,他似乎酗酒过度,在接近我的那一瞬无法抑制地将呕吐物洒在我的鞋面上。我被迫回了房间,换掉所有的蔽体之物,赤身裸体地享受一个略带阴霾的早晨。
时间是晨间新闻,画面里里面滚动播放着前段时间发现的那集具尸体的消息。
我喝了口茶,抬起眼,转了下已经有些僵直的脖子,忽然我的注意力被电视吸引过去。
从电视里,我看到了陈林。
陈林被逮起来了,间接杀人,一审下来判了个七年监禁。我们俩差不多十年没见了,十年前他家里出了事,我打听过,好像是他那个干考古的爸爸见财起意,结果阴沟里翻船,和同伙闹掰了,死了。出事之后警察进进出出他们家好几趟,陈林书没读完,全家一起搬走了。
我去火车站送陈林,他瘦弱的身影躲在母亲后面,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我不知该如何劝慰他,只能故作镇定的冲他点点头。直到他对我伸出手,握住的那一瞬,他和我同时开了口。
“保重……”
“我爸不是坏人。”
他的声音太轻,我不确定是否还有后文,可就在我愣愣地看他的同时,他已经收回了手,叹了口气,帮他母亲提起箱子转身离开了。
在我的印象中他还是当年那个理着板寸的愣头小子,每天下课了就知道抱着篮球躲着班主任,在楼道间穿来荡去地约人打球,跟杀人越货的勾当扯不上半点关系。
陈林就是那具死尸的债主。我手里的茶杯倒了一半,滴滴答答顺着桌角往下滴水。陈林戴着头套,被公安押着往外走。听说他是自首的。我怎么也想不到竟会用这样的方式再次见到这个好友。
新闻只有短短的一句话,时间地点和死了的人,除此以外再无其他。吸引我的,是出事的地方。
城南老楼。
那地方上学的时候我和陈林去过几次,都在周边打转。那栋楼好像是建国前修的,早就已经不住人了。因为离市区远,规划局还没想着怎么利用,所以一直留着。那栋楼阴森森的,常年不见光,透着股寒气。新闻女主播说,陈林就是在那里间接弄死了一个有心脏病的人。
我决定去看守所看看他。与其说我不信陈林会杀人,倒不如说我不信他还有胆子去那栋老楼。
当年我们几个玩过一次真心话大冒险,玩的有点过,差点把陈林吓死在楼里面。从那之后,陈林听见那地方都得打三个哆嗦。他怎么可能出现在那里,还杀了人呢。
我还记得陈林当年进鬼楼的样子。真心话他不肯说,选了大冒险后,怯懦地一直跟在我身边,犹豫着是不是要伸手扯住我的衣角,求我别让他进去。
当时我也是少年意气,起哄起的最厉害,硬生生把陈林给推了进去。
当年他不愿意回答的那个真心话是:你这辈子最想杀的人是谁。
要是换了我,估计眼都不眨能翻出十几个人名。反正想想而已,又不犯法。可陈林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明明怕的快哭出来,还是毅然决然选了大冒险。
把他送到门口,老实说我心里也有些发憷。那条楼道黑得渗人,只能看到眼前十来米的距离。再往里深究,就像有张吃人的嘴,伺机潜伏在楼道的最深处。穿堂风一过,呼啦啦地响,整栋楼就像个面目模糊的妖怪。
陈林腿软了,抖得像个筛糠。我推了他一把,他哆哆嗦嗦地进去,一步三回头,直到走到楼道尽头,再也看不到我为止。
那天我们哥几个在外面等了陈林一个小时。大冒险的条件就是要在楼里面待上一个小时,取点东西。之前为了整人,他们专门把一封白纸信放在了顶层的阁楼里,不取出来休想回家。
陈林上去之后,不间断地传出惊恐地叫喊。我们是笑岔了气,捂着肚子艾艾地哆嗦,直到他苍白着脸,捏着白纸信出来,天色已经黑了。
我还记得陈林当时的模样,他吓坏了。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丝惊吓中带着点别的东西。
之后陈林再没有进去过老楼。只要有人提议,他总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理由是,老楼里有东西,不干净。再细究,他会说,是他的父亲警告他的,还对我们展示他父亲揍他时留在胳膊上的伤痕。
别人只当他是疯话,可我却从他的神情中看出那么一丝怪异的认真。
我请了假,拿了录音笔出门,这两天街角莫名其妙多了好几个要饭的,此刻正畏畏缩缩地躲在破衣服里盯着我。我没心情理会他们,朝关押陈林的看守所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