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悬疑世界·心魔》(9) - 悬疑世界 - 蔡骏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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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悬疑世界·心魔》(9)

一双手

亚瑟·奎勒·库奇/著翻译/张炽恒责任编辑/高国英“是啊。”勒·佩蒂小姐说。她凝视着壁炉深处,停止了编织,把拿着织物的手搁在大腿上。“啊,我真的看见过鬼魂。说真的,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和一个鬼生活在同一所房子里。”

温柔的勒·佩蒂小姐从壁炉里收回目光,愉快地微笑了一下:“嗳,亲爱的,我不像你们想的那么胆小啊。况且碰巧我见到的那个鬼是世界上最好的一个。说真的,”说到这儿她掉头向炉火望去:“失去了她我很难过。”

“这个鬼我从来没见过她的脚。也许她像西班牙王后那样,没有的。至于手,就要看你是怎样绞手的啦。”

下面就是勒·佩蒂小姐的故事:

“那时,我住在南海岸康华尔郡的却西拉克。却西拉克是那所房子的名字,它孤零零地坐落在溪谷尽头的小山崖上。这就是他们在招租广告里宣扬的‘与世隔绝’吧。那时我很年轻,正是罗曼谛克的时候,而且很聪明,所以喜欢自立。‘与世隔绝’这个词儿正好迎合了我的心意。

“最初我向房东要求租房的时候,我一点也不知道内情。房东是一个殷实的自耕农,他的农场在峡谷口一座俯瞰着海岸的山崖上。二十年前他买下了却西拉克这块房地产,我想可能是以典押的方式买下的,因为那地方与他原来的地产相邻,可以让他从耕种里得到收益。但那所房子却是一个孽障,一个梦魇,而且一开始就是这样。”

“他说:‘欢迎您去看看,从里到外它都很漂亮。你去取钥匙是不会有问题的,因为我在那所房子里安排了一个管家,她是个寡妇。她会带您到处去看看的。’我谢了他。他却犹豫了一下,摸着下巴颏,说道:‘但是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您,无论谁想要租下房子,都得把卡基克夫人雇下来。’”

“‘卡基克夫人?’我有点不快地重复道:‘就是那个管家么?’”

“‘正是。她是我的农场一个已故管家的妻子。我很抱歉,小姐。’我的脸色明白无误地告诉他,我料想得到,卡基克夫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补充道:‘但我不得不这样规定,因为,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敢说您会发现她为人不坏。玛丽·卡基克是个通情达理、让人放心的女人,而且她很知趣。她在那儿侍奉过肯多尔老爷,后来他变卖了房地产,走了。她一直在那儿。’”

“‘不管怎样,我还是看看房子吧。’我没精打采地说。于是我们向溪谷上面走去。”

“不知道受了什么怪念头的支使,我走到半山腰时,竟然会停下脚步问道:

‘我想,房子里没有鬼吧?’”

“这个问题愚蠢极了。我说完这句话,自己也吃了一惊。但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好笑:‘不,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鬼。’说到‘鬼’这个字眼时,他用了一种奇怪的重音。‘佣人总是留不住,侍女们总是会说长道短,但是玛丽·卡基克一个人住那儿,她好像住得挺好。’”

“我们继续赶路。过了不多一会儿,他用手杖指点着前方说道:‘它看上去不像一个闹鬼的地方,是么?’”

“当然不像。在一片未加修剪的果园上方,矗立起一块布满荆棘类灌木的草坪。再上面是一块石板地,石板地上便坐落着那座漂亮无比的村舍。铁线莲、山茂樫、玫瑰和忍冬藤沿廊柱攀缘而上,走廊顶上覆盖着一簇簇大朵的尼泊尔元帅黄蔷薇,而它们上面就是卧室窗户的窗棂格。看到它,不禁使人想起那时候会被称作‘高雅’的那种生活。我高兴得简直想拍起手来。

“当卡基克夫人为我们打开大门时,我的情绪更高了。我原先以为她是个甘密吉式的人物(译注:甘密吉太太是狄更斯的小说《大卫·科波菲尔》中的人物,一个有些令人不快的寡妇),但眼前却是一位健康的妇人,她脸上绽开的笑容毫无谄媚之态,她是一个让人看了觉得放心的女人。我们俩一同穿过那些房间时(霍金斯先生在门外等着),我就‘喜欢上了’卡基克夫人。她说话直截了当而又实事求是。虽然家具已经因为年代久远而褪了色,那些房间却很明亮,收拾得一尘不染。不知道为什么,房子里特有的气氛给我一种安宁的感觉,一种宾至如归、温情脉脉的感觉。对了,我感到好像我被人深深地爱着。别笑,亲爱的,等我讲完这个故事,你们就会觉得这些想法并不那么傻。”

“在却西拉克度过的第一个月里,我真是快乐得无法形容,我感到自己成了一个独立的人,充满了冒险精神。当时正值夏季,天气晴朗明媚。花园里呈现出一片六月的繁茂富丽的景象,但也够乱的,让我忙了好一阵子,忙得我胃口大开。”

“我很快就发现,所有的家务活我都可以放心地交给卡基克夫人夫人。她的话不多。她的眼神定定的,好像在倾听什么声音,在等待那件被疏忽了的活计说起话来,唤醒她的记忆。可事实上她什么也没有忘记。其实,我亲爱的,我一生中从来没有让人伺候得那么舒服过。”

“唉,我要提到的事情就是这么来的。那就是说,事情就出在这儿。那女人可不仅仅能够准时准点地为我打扫房间,准备饭菜。”

“在无数很小的小事上,这种井井有条,这种有求必应,都正合我的心意。如果我希望餐桌上换一瓶玫瑰花,没错儿,下一餐开饭时那些花儿就肯定会换成新鲜的。我对自己说,大概卡基克夫人碰到了我瞥过去的目光并且领会了我的意思。但我记得她在场的时候,我并没有瞥过那瓶花呀?而且,她究竟是怎么知道我略微有些偏爱哪一种玫瑰,哪一种颜色和形状的呢?这些小事加起来,就证明了她是一个多么聪明的侍女,证明了她多么不知疲倦,多么善解人意。”

“你们知道,我是个睡不沉的人,有日出即起、清早散步的癖好。在却西拉克,无论我起得多么早,卡基克夫人都好像先起床。最后我只好断定:只要确信我已经睡着,卡基克夫人就马上开始打扫和整理房间。因为有一次,清早四点,我发现客厅(前一天晚上我在那儿坐到很晚)已经‘整’好了。前一天饭后我把一盆山莓放在那儿,而且晚上没拿走,现在却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于是我决定试她一试。我穿过客厅向厨房走去,嘴里喊着她的名字。”

“我发现厨房里生着火,到处明净如镜。但是不见卡基克夫人的踪影。我朝楼上走去,敲了她的房门。我敲第二下的时候,听到一声睡意矇眬的喊叫。一会儿,那个好女人就穿着睡衣站在我面前,一副吓坏了的样子。”

“‘别怕。’我说:‘不是盗贼。可是我发现了我想知道的事情。你通宵达旦地干早上的活儿。但是我要熬夜的时候,你就不用等我。现在你回到床上去好好地睡吧。我要下山到海滩上去。’”

“她站在曙光中,霎着眼睛,脸色依然苍白。”

“‘哦,小姐。’她气喘吁吁地说道,‘我相信你一定看到了什么!’”

“‘是啊。’我答道,‘但我看到的既不是盗贼也不是鬼。’”

“‘谢天谢地!’我听到她说。这时她已经转过身子,背对着我。她的卧室是灰色的,向北。我把她的这个姿势当成了一种忘乎所以的虔诚的表示,于是向楼下走去,一点也没有多想。”

“几天后,我开始明白了。”

“我得说明一下,却西拉克的构造本身很简单。一进门是门厅,左边是餐厅;门厅右边则是客厅,再过去是一间闺房。楼梯对着前门。从楼梯旁边,穿过一道镶玻璃的内门,你会发现两边都又有去处。向左通向厨房,右边则是过道。过道从楼梯底下的一只碗橱旁边经过,通往一个整齐的餐具室,里面放着常见的货架和放置亚麻织品的柜子,面北的窗户下面是一只瓷盆和一个铜制的水龙头。租房的第二天早上我曾去看过餐具室,并拧过水龙头,但是一滴水也没有。我以为这是偶然的。卡基克夫人得洗玻璃器皿和陶制餐具,如果缺水,她无疑会抱怨的。

但是在我的突击访问(我这样称呼那天凌晨我到卡基克夫人房间的察访)后的第二天,我摘了一篮子玫瑰花,拿到餐具室里去,想图个方便,把它们就布置在那儿。我挑了一个瓷钵去接水,但是水龙头里还是放不出水来。”

“我问卡基克夫人:‘这个水龙头怎么啦?别的屋子里都有水呀。’

“‘我不知道,小姐,我从来不用它。’”

“‘但是总有什么原因吧。你一定会觉得去厨房里洗盘子、洗碗很不方便。来,和我一起到后面去,看看蓄水池怎么啦?’”

“蓄水池好好儿的,小姐。请您相信,我一点也不觉得麻烦。”

“但是我没有听她劝。那座房子后面十码远的地方竖着一堵墙。其实那是建筑师以山为材,砍削而成的一面崖壁。崖顶上是个菜园。我们站在从菜园上下来的小道上,目光越过石壁的胸墙,俯望着蓄水池。一共有两个:一个很大,供应厨房和厨房上面的洗澡间;另一个很小,显然靠大的那个供水。我能够看清楚,它的管子是通到餐具室里去的。当时大池子里的水几乎满了,而小池子尽管位置较低,里面却一滴水也没有。

‘事情明摆着。’我说:‘两个蓄水池之间的管子堵住了。’我爬上了胸墙。

‘我可不想这么干,小姐。餐具室里的水龙头是冷水,对我没用。您知道,在厨房里我可以把水烧热。’

‘但我要餐具室里的水浇花。’我弯下腰去,摸索着。‘我没猜错!’我说,从里面掏出了一个软木塞。水立刻流动了。我得意洋洋地转向卡基克夫人,只见她突然涨红了脸,眼睛直盯着我手中的软木塞。为了使它牢牢地塞在那儿不动,有人在上面裹了一块印花布。虽然布已经褪色,我还能看出花的图样:丁香花枝。当我们的目光相遇时,我突然想起,两天前卡基克夫人还穿过一件这种花布做的袍子。”

“我镇定地把这个小小的发现藏在心里,若无其事地回避了这个事。这时卡基克夫人恢复了镇静。可是我对她感到失望。这么微不足道的一件事情似乎不必作假。她故意在我面前撒谎,那是为了什么?只不过因为她要厨房里的水而不要餐具室里的。这真是孩子气。‘仆人都一样。’我对自己说,‘我得实事求是地看待卡基克夫人。总而言之,她是个难得的好佣人。’”

“第二天晚上,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我正躺在床上,手里拿着李顿勋爵写的一部小说,边读边催自己矇眬入睡。这时,一种微弱的声音惊动了我。我仔细倾听。显然是淌水的声音。我以为下雨了。我对自己说,可能是雨水积满了屋顶上的排水管,但我不能断定这声音究竟来自何处。我下了床,拉开窗帘。

我吃了一惊。外面不在下雨,也没有下过雨。我回到床上,谛听着外面的动静。果然,我又听到淌水的声音。在静静的房子里,这声音听起来格外清晰,丝毫不会和海水那低沉的喧响混淆在一起。过了一会儿,那声音使我感到害怕起来。我胡乱披上睡衣,举着烛台,轻手轻脚下了楼梯。”

“于是一切变得简单了。我循着声音来到餐具室门口。我想:‘卡基克夫人没有关好水龙头。’果然是这么回事。只见一股细细的水流正在白白地流到瓷盆里。我拧紧水龙头,心安理得地回到卧室,安然入睡……

“……睡了几个小时,蓦然我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立刻就明白是什么把我弄醒了。那只水龙头又在淌水。不久前我很容易就把它拧紧了,我不相信它自己会松开。’这是卡基克夫人干的。‘我嘀咕道,恐怕当时还加了一句,‘讨厌的卡基克夫人!’

没有法子,我擦了根火柴,看看表,发现才三点钟,便又下楼去。在餐具室门口,我停了一下。我并不害怕,一点也不。其实,我脑子里根本没有闪现过出了怪事的念头。不过我记得,当我手里握着门把的时候,心里想道,要是卡基克夫人在里面,就会吓她一跳。”

“我猛然推开门。里面没有卡基克夫人:但是有别的东西,就在瓷盆那儿。我很有可能会一见到它转身就跑,三步并作两步奔上楼去。可是当时我却愣在那儿,连心跳几乎都停止了:那么静!我记得,在静寂中,我把铜烛台放到了身旁那只高高的抽屉柜上。”

“在瓷盆上方,从水龙头里涓涓流出的水下面,我看见两只手。”

“就这些:两只小小的手,孩子的手。我说不出它们是从手腕的什么地方截下来的。”

“不,并不是截断的手。我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一双手和手腕,再后面,就什么也没有了。它们在轻快地动着:把它们自己洗干净。我看见水在那两只手上流淌,溅起水花,就像水流在真的手上一样,并没有穿过手去。而且,那是一双小女孩的手。哦,真的,我对这一点立刻就确信不疑。男孩和女孩洗手的姿势是不一样的。我说不出究竟不同在什么地方,但肯定不同。”

“一切我都看得清清楚楚。后来蜡烛啪嗒一声滑倒,掉了下去。刚才我放下烛台的时候,居然没有顾上看好了再放:我的眼睛只顾盯着瓷盆那儿了,只有半个烛台放在了抽屉柜的边上。蜡烛熄了,一片黑暗,水还在流淌:那一会儿时光可真是难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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