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老眼昏花

言出必行，林向晚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忽然惊觉晕过去之前洛炀还约她见面，虽然不知道事情紧急程度，但林向晚还是忍不住将灯盏拿起，悄悄地凑到门边，伸手推开一道门缝。林向晚知道当下的环境，没有人才是正常的，但是密楼密探应该在她周围，不慌不慌。

林向晚半睁半眯地透过一条细小的门缝看了一眼外头的景象，偏殿虽然不比用琉璃制成的流月宫般在夜色中也散发着暖光，但屋外的长廊上还是挂着几盏灯笼以供照明。灯是为人点的，而这灯则是用且末的发光材料——夜光砂石制成，也许是偏殿住的人不比流月宫中的人多，所以夜光砂石似乎许久未替换，发出的幽蓝光也不甚明亮。

林向晚实际上对夜光砂石十分熟悉，只因这是绝色坊服饰的重要材料，有时有特殊要求的客人指明定制饰品的材料，林向晚便会遣人打听材料的价格再进行定价。

此刻夜色沉沉，在蓝光照影下的长廊远处仍是黑漆漆模糊一片，只隐约看见一些建筑物的轮廓。林向晚连忙收回目光，忍着头皮发麻汗毛倒立的感觉。这样的景象总是让她忍不住想起之前在雪霁月晕阁被陆一刺杀的场景，虽然知道现在陆一已经对她没有恶意，但她心头还是不受控制地狠狠一颤。

林向晚压下心中的诡异，扭头不去看走廊的那团黑。

然而林向晚轻微的举动引起了守在偏殿附近密探的注意。一道紫影一闪而过，瞬间稳稳落地，出现于林向晚眼前。无伤朝着林向晚拱拱手，紧接着沉稳地开口：“晚晚小姐有何吩咐？”无伤是陆一的暗卫，原本待在陆一身边的无心因密楼委托的原因而先行回了密楼，虽然无伤在密楼中不比前三位密探，但无伤身手利落，胜在冷心冷情。陆一吩咐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毫不迟疑地执行命令。

他当然也听过西夜宫中宫人的闲言碎语，特别是从一脸兴奋难耐八卦之魂的追魄那听到了不少自家主子对眼前林向晚的特别举动，他虽然不是多事之人，但也从中瞧出些端倪来。

分明是陆一主子让他好生照看着晚晚小姐，断续主子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正当无伤陷入沉思时，林向晚沉吟一会，轻声道“请问我昏睡了多久？洛炀殿下是否已经离开？”

无伤丝毫不多言：“晚晚小姐已经昏睡过去大半日，洛炀殿下因小姐身体不适而先行离开，似乎是先行前往摘星楼参与试炼了。”

说起来洛炀也算是倒霉，头一回向一个女子表白心迹便三番两次地被打断，头一次是因为半路杀出的宁樊，第二次则是因为林向晚晕倒而不得不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在林向晚晕倒的期间更是陆一把软磨硬泡打算借此机会留在流月宫内的洛炀撵走了，毕竟以陆一的性子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打扰林向晚休息的。

陆一刚和慕容筠商定了西夜和雪霁的文书事宜之后便匆匆地赶到偏殿，大有一种不看见林向晚醒来不罢休的势头，后来还是陆蝶和慕容筠将他劝回去的。毕竟林向晚的身份是慕容筠的干妹妹，现在还是西夜的使臣，虽然西夜的民风开放，但若是这消息被西夜宫中的有心人传散出去，只怕是会把林向晚置于风尖浪口。这是陆一不愿意看见的。

然而这些林向晚都不知道，闻言只是默默点了点头，温声道谢后便转身回到房中，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既然已经睡不着，林向晚索性便又重新将记下梦境内容的纸张拿出，轻咬笔头，琢磨了几个时辰，才迷迷糊糊地趴在木桌上睡着了。这种动作虽然不是很舒适，但至少能让她睡得踏实。

实在是不想再感受昏厥和心如刀绞的感觉了.

苍茫的夜空，一轮明月散发出洁白的月光。随着夜色越来越深，淡淡的薄雾缭绕在月亮周遭，月光从西夜宫中繁茂的树林缝隙中洒下，溪水潺潺，腐草为萤，但时常能见到几只萤火虫从空中花园的花丛中飞过，这样的场景令人心旷神怡。此时已经进入子夜。纵然西夜宫中宫人早已歇息，密楼的密探仍然藏身于偏殿周围，十几双眼睛紧紧盯着些许风吹草动。不久，有人悄无声息地在西夜宫中行走，等到密探发现时轻描淡写双足轻点，身如鬼魅，速度快得骇人，一瞬便绕到密探后面，陆陆续续将密楼的数十个密探全部打晕。密探只觉得后颈一疼，紧接着陷入了晕睡之中。

来人嘴角轻蔑地勾了勾，目光无澜，便闪身进入林向晚房中。刚一进门，就惊讶地扬了扬眉。怎么也没想到会看到面前这幅场景。女子一只手松松地搭在木桌上，另一只手握着一直犹然留有墨点的毛笔，以臂为枕，微弱的灯火颤颤巍巍地照亮林向晚的脸颊，浅浅的呼吸和微微勾起的唇。商陆倚在门边看了好一会儿，才轻笑着走近林向晚，将滑落在女子身后的外衫重新为女子披上。

商陆低声喃喃：“虽然有种打草惊蛇的可能性，但我还不放在眼里。”

商陆早就预想到明日的密探会怎么向陆一报告了，但是这样也好，加强戒备，对她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但按照商陆现在恢复过来的神力和武功，还是可以靠近林向晚周围不被发现的。

只是，时间有限。

自言自语着，商陆目光移到了木桌上，看到什么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小心地从女子的右手中抽出一叠纸张，轻轻翻动着，越看越觉得有趣，最后就着林向晚身旁坐了下来，边看边瞄了林向晚一眼，见她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才忍着笑意继续往下看。

最底层的纸上写着一句话：“不知道那个叫款冬的女人是谁。”字迹凌乱，可见写下这句话的人有多心烦意乱。商陆笑着看了睡梦中的林向晚一眼，翻开第二页，上面只写了短短的一句话：“他们真恩爱琉璃珠？不知道这东西的来头是什么.好想将琉璃珠扔掉”

似是被逗乐，商陆不禁嘴角牵起，干脆将一只手撑在脑袋上，懒懒地往一边靠了靠，继续借着明灭不定的烛火看着接下来的纸张。但很快，商陆脸上的笑意就不再明显，越看眉头蹙得越紧。纸上写的大概都是林向晚能记得的物什和线索，最后的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文字，只觉得是一些弯弯曲曲的花纹，怎么看怎么奇怪。商陆将纸张倒转过来又仔细地辨认着，最后确认自己不认识那些神秘花纹，只能头疼地摁了摁眉心。

这些文字，实在太过奇怪，也不知道她是在哪里看来的。

其实也不能说商陆学识浅薄，事实上林向晚在意识到这些与沧澜神墟有关之后便有意无意地用现代的英文代替，毕竟不能保证这些纸张会不会有一天被人发现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这也是出于谨慎起见，实际上无可厚非。

商陆将纸张重新压回到林向晚的手下，刻意将动作放轻，但林向晚在触到商陆冰冷的手时微不可察轻轻一颤，但却没有醒过来，仍是闭着眼睛。

“你让我等你，自己又说很快就会恢复记忆，但是舒月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支撑她再让你我回忆起往事。我已经等了你一天了，一天这么久，连个恢复记忆的影子都没有。”商陆伸出手轻轻触上林向晚的面庞，只是触碰一瞬便收回，一双凝结着万里冰川的眸子中露出一丝笑意，说到最后时几乎是小声嘀咕，颇有一种哀怨的意味。

商陆现在已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方面他的确想让他和林向晚忆起过往。但另一方面他担心舒月布梦会让他们陷入倾危之际，即同归于尽的死亡界限。舒月现在的神力不足，强行布梦不仅神识大损，连同月月舒的身躯都会陷入晕厥的状态。

想到这里商陆脸上竟出现一抹迷茫的神色，虽然说是这样，但他的身体也不能支撑太久。毕竟神识还困于霜见谷，能脱离霜见谷到达西夜已实属侥幸。但是人就是这样，一旦得到了就想祈求更多。自从知道眼前的女子与自己有另外的关系，商陆就忍不住来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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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夜的这些天，他的神识也不过恢复到能够潜入西夜宫如临无人之境的地步，如果想跟隐藏于暗处之人抗衡还需要些时日。商陆冷哼一声，脸上杀机闪过。洛炀和陆一的举动他不是没发现，若不是陆一现在是西夜宫唯一有能力护她周全之人，若不是洛炀因为行程问题提前去了摘星楼，只怕商陆早已忍不住将陆一和洛炀都抹杀于剑下。

商陆很明白这是未成沧澜神祗前心中肆意泛起的杀意，他努力克制了下来。望着身旁女子微微勾起的唇，终是轻叹了一声。

灯火摇曳，微弱的灯火在商陆的紫色眸子中亮成星月。虽然依旧戴着一副神秘莫测的面具，但依旧可以想象到此时脸色和缓的男子是何等天人之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余地只留下满室的薄荷香，混杂着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药香成了一种奇特的味道。

过了好一会，林向晚才微微睁开了眼睛，却是再无睡意。她向来睡眠极浅，所以在商陆从她手下抽出纸张时脑中便已一片清明，如果不是闻到男子身上的薄荷香和认出他的嗓音，她真的会忍不住破功。但此刻她的心中却是疑云重重。如果商陆有这样悄无声息潜入偏殿的能力，为什么会察觉不到她已经清醒？

但林向晚思绪虽然因商陆的潜入而清醒，但身体还是疲惫万分。

“老眼昏花”林向晚嘀咕了一声，便是换了个姿势尝试着再度入睡，然而耳尖却悄然地爬上了一抹浅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