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宫变
这一刺，彻底斩断了两人的父子情分。彼时，玄辙眼中皆是慌乱，他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那双颤抖不已的手，心中懊悔不已。
一时情绪失控，竟酿成了如此大祸。
可是为何，心底隐隐有一丝窃喜？
他的脚下静静躺着一把匕首，上面隐约可见几丝血迹。
直到端木霆带人冲进大殿将他控制，他如行尸走肉般，脑中一片混沌，等反应过来，已经跪在炎皇脚下。他的眼中茫然无措，依旧紧紧盯着颤抖不已的双手，时不时摇头轻笑，嘴里似是嘟囔着什么，又听不真切。
炎皇绑在身上的绳索被端木霆迅速解开。随后，炎皇缓缓起身，一脸错愕，他右臂的衣衫被划破，可见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正往出渗着血。端木霆欲为他包扎止血，却被制止。
他自始至终不相信辛苦养大的儿子会对自己痛下狠手，就算玄辙的母妃有罪，可他始终是自己的亲骨肉，没有一个父亲不疼爱自己的儿子。
此刻，炎皇的心似在滴血。
“王上，您的伤势？”
端木霆满是担忧的询问声唤回了炎皇的思绪，他冷着脸摇摇头以示回应。
端木霆不再多说什么，低下头看到跪在地上的玄辙，一脸惋惜，继续向炎皇询问道：“王上，端王殿下？”
炎皇听到端木霆的声音，缓缓低头看向玄辙，眉头紧锁，眼神复杂，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语重心长地说：“辙儿，你可知错？”
某一瞬间，他隐约觉得他这一生做错了许多事，具体错了什么，又说不真切，这种莫名奇妙的错觉让他的心软了几分。
“如若辙儿迷途知返，寡人愿赦他无罪，管他什么王权法度。”他在心里此般想着。如若前一次说出这话只是权宜之计，这一次，他异常认真。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玄辙听到炎皇温和的声音，先是一愣，继而大笑起来，笑到瘫倒在地，他突然抬头，迎上炎皇的目光，此时，他眼中没有一丝畏惧：“知错？孩儿何错之有？”
“你若迷……”炎皇急切地说到。
“迷途知返，赦我无罪？”玄辙打断了炎皇，冷笑一声，“早已被您弃如敝履，如今却假惺惺扮演慈父形象，儿臣福薄，恐承受不起。被抛弃的孩子只能自食其力得到该得的一切，今日之事，儿臣无悔，若重来一次，儿臣依旧会做相同的选择。”
“你……”一时间，玄辙的笑让炎皇慌乱无措。他愤怒地转过身以掩饰自己的心虚。闭上眼，神情痛苦，许久，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沙哑的再次声音响起：“押入刑天所，听候处置。”
玄辙如释重负，笑得愈发放肆，转身，一滴泪滑下满是笑意的眼角……
刑天所，传闻圣安宫最森严、最恐怖、最冷血无情的死牢重地。
炎皇的神情突然变得冷漠，语气决绝而又冰冷，直到端木霆将玄辙带出大殿，他再未瞧去一眼。
此时，长乐亦被甲士围在大殿中央，她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抬头迎上炎皇的目光，只听他喊了一声“轲儿”。
这一声轻唤夹杂着怒气，但更多是心疼，可传到长乐那里，却是异常刺耳。
“公主……”一声粗犷的喊叫过后，一大批反贼呐喊着向龙阳殿冲来。
眼看着那些人冲进龙阳殿，长乐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瞬时，同贴身护卫一起冲向围着他们的甲士。
两方在殿内厮杀起来，一时间，死伤无数，禁军很快处于下风。
就在长乐暗暗得意之时，玄启所率玄甲军适时赶来。即使炎皇云淡风轻地看着这一场战争，玄启的到来，还是让他安心了不少。
一支又一支的箭自殿外射来，反贼一个接一个倒下，众人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只是，炎皇的心突然悬了起来，他紧张地盯着长乐的一举一动，刀箭无眼，他生怕她受到伤害，不顾周围人的阻拦，一步一步向长乐身旁走去。
突然，他发疯似地跑过去，冲开层层人群，挡在了长乐身前。
此刻，除去一切身份，只有一个父亲将女儿紧紧护在身后……
突如其来的一切让长乐瞪大了眼睛，她的心突然疼了一下，一颗豆大的泪珠滑下眼角。
一只利箭射入炎皇的胸膛，他替长乐挡下了误射而来的一支利箭。霎时，鲜血染红了衣衫，他踉跄了两步，转过身笑着看向长乐，伸手缓缓抚上她惊慌的脸庞，满眼疼爱：“轲儿，父王有愧于你，父王错了。”
听闻此语，长乐再也控制不住，渐渐抽噎了起来。
炎皇体力不支，身子向后倒去……
奔跑而来的玄启一下抱住了他，着急地一遍遍怒喊着：“传太医，传太医……”
“父王……”长乐身嘶力竭地喊了起来，一瞬间，所有的委屈和仇恨好似在心底慢慢消逝，原来，她想要的自始不过是一句“亏欠”，“父王，轲儿错了，轲儿错了……”
已然犯错，迷途知返亦是徒劳……
……
腊月十四，七皇子玄辙被赏毒酒一杯，伴着漫天大雪，城西菜市口落下几百颗人头。
……
一声沉闷的钟声惊醒了睡梦中的城中百姓，每一次钟声都震荡着他们的心，他们面色凝重，细数着钟声共敲过几下，当确定是长鸣钟时，整个王城笼罩在一片静默和悲痛中。
腊月十六夜半，赤炎国主玄靖，箭伤不治，驾崩。
翌日巳时，奉遗诏，翎王玄启登基为王，改年号为保定，成为赤炎第十五世君王。
……
自大婚之日被丢下，姬千凝数十日未见玄启的身影，在王府静静等了多日。后来，在王府中人的欢呼和激动声中，她再次听闻，是玄启已为赤炎之主的消息。
紧接着，是接她入圣安宫的消息。
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她清楚地知道，玄启最不愿被王权束缚，如今，被迫登上权力的巅峰，承受突如其来的重担，他心中定不会好受一分。
此刻，她多想冲到他身旁，为他送去几分慰藉。
可是，这也意味着她从此远离“逍遥之道”，一辈子困在那座城里，在谨慎和筹谋中过着每一天。亦或是，未来某一天，与其他女子平分玄启的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