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信任
若说之前，他们或有一丝纠葛，这一箭射出，彻底抹杀了两人之间的所有情分。是啊，姬千凝碍于对玄启和宜萱的情谊，与凌承志始终保持距离，可人非草木，他的某些所为，还是让她心生感激。这一箭，让两人至此真正成陌路之人。
种什么因，结什么果……
……
且说姬千凝被箭射中，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便跌落城楼，落在了护城河里。她抱着不会摔死的侥幸心里，落水的瞬间，她感受到了骨骼俱断的痛意，片刻，便庆幸自己活着，背上的箭已不知去了何处。就在这时，温热的河水覆盖了她，忽然感觉呼吸困难，一张嘴，呛了好几口水。
完了，一时情急，只想着如何脱身，却忘了自己并不熟水性。求生的本能让她奋力挣扎，可没动几下，四肢便使不上力气，身体开始下沉，慢慢感觉周围好安静，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绝望感袭来，她突然想起了爹娘模糊的面容，还有哥哥、嫂子，兰儿，师傅，最后是玄启的笑脸……
安静，好安静啊……
就在她视线渐渐模糊时，远方有个黑影慢慢靠近……
等她再次恢复意识，发现自己已在河边，她猛烈咳嗽，吐出好几口水，挣扎着起身，发现小永全身湿漉漉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来不及道谢，城楼上的利箭如雨倾泻，她连忙起身拉起小永费力地骑上一旁的棕马，向前奔去。
小永手持利剑，挡下一支支驰来的箭，姬千凝咬着牙徒手接过一支将其余纷纷打落在地。突然，她远远瞧见凌承志再一次拉满了弓，直直逼上两人，见势不妙，想起小永前些日子受过重伤，她自马背跃起，一个转身，落在了小永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他，那支箭射中她的背部，箭的余力让她身子向前一倾。
“好疼。”姬千凝心中惊呼。
“姑娘。”小永感受到异常，痛苦地喊了一声，突然红了眼眶。那日他在西隅人面前露了脸，统领害怕自己的踪迹被他们查到，并且考虑到他伤势未愈，所以让今日按例出城办事的兄弟悄悄带他出了城。不久前，屈统领发信号让他先留在城外观察，不曾想远远看到姑娘跌落城楼落了水，他时刻感念姑娘当日的救命之恩，不顾一切冲过去跳下水救起她。却不想，今日，又欠了姑娘一个天大的恩情。
“无事。”姬千凝一脸淡定，笑着安慰他。
等马跑出很远，身后再无追兵时，姬千凝从马上滑下，一把拽掉背上的箭，席地而坐，再顾不得任何仪礼，瘫靠在一棵大树上。她倒吸一口气，身体放松下来，全身酸痛，再加上伤口进了水，痛的她额头直冒细汗，她咬紧牙忍住伤痛，撕下几片衣襟，包扎在臂上的伤口处。
小永看着她，楞在原地，心中不解为何她能如此云淡风轻？此时，姬千凝一身伤痕，面容苍白，可眼里全是倔强和坚韧，小永心中钦佩不已。
“小永，转过去。”
姬千凝见他转过身去，撩起裙摆，左腿膝盖之上一寸处，一大片血迹染红衣裤，一道不深不浅的刀伤，伤口周围的血液已经凝固，她拿起一大片衣襟，咬着牙缠在腿上。等一切弄好，她的外衫已被撕的破烂不堪。
再次靠在树上，取出藏在怀中的锦帛查看，虽然已被浸湿，但图画字迹仍在，她用手指抹了抹，一丝墨痕都未掉，笑着收回怀里，抬眸，西边天空一片红霞，夕阳即将落下。
“可以转过来了。”
“姑娘，你的伤？”性格活泼的小永此时特别乖巧。
“无碍。”姬千凝看向小永，夕阳下的他虽然有些狼狈，可一脸稚气却隐藏不去他的英勇，他虽然冲动，却不失为男儿血气方刚的本色，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虚弱地说了声，“小永，谢谢你救了我。”
“不不。”小永有些着急，“该是属下谢姑娘两次救命之恩。”
姬千凝一笑置之：“小永今岁几何？家住何处？”
小永微笑道：“姑娘，属下刚过十五生辰，家住汴城城北甜水巷。”
姬千凝看他的眼中多了些疼爱：“到和十一年纪相仿，小小年纪为何做了暗卫？”
小永神情突然坚定起来：“姑娘，属下父母早亡，与婆婆相依为命，受到苏将军的照拂，他待我极好，属下自小得将军教诲，故不怕艰难，虽不懂什么大义，却知身为男儿，就该为国效力。”
“苏毅？”
“是。”
姬千凝一脸赞赏：“小永年少英勇，前途不可限量。”
“姑娘谬赞了。”小永挠挠头，有些难为情。
姬千凝笑意更甚：“好了，我虚长你几岁，别在姑娘姑娘的，唤我一声姐姐。”
小永有些为难：“属下怕坏了规矩。”
姬千凝忍住笑意：“规矩就是用来坏的，听话，还有，莫再属下属下的，听着生分。”
“属……”
“嗯？”
“我记下了。”
“甚好，来，唤声姐姐。”
“姐姐。”小永极其难为情地喊了一声，堂堂男儿，被人逼叫姐姐，他有些不情愿，可眼前之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所以，只能顺了她的心思。
姬千凝笑意更甚，休息了一番，稍微有了些精神，挣扎着起身：“好了，我们该走了。”她的声音还是虚弱，极力撑着，突然想到什么，严肃起来，“小永，如今你露了脸，九龙城不能再进了，日后，你就留在苏毅身边。”
“是，姐姐。”
刚想上马，她突然停下了脚步，一脸懊悔，喃喃自语：“那日对他那般绝情，怕是伤透了他的心，如今回去，他还会不会再见我？”
小永一直不知道姬千凝和玄启的关系，所以，虽不明白她所说为何，但还是安慰道：“姐姐定有不得已的原由，相信姐姐口中之人定会明白你的苦衷。”
姬千凝冲他笑了笑，罢了，等去了再与玄启亲自解释这场误会。随后，两人骑上马向南行了四十余里，到了赤炎军队驻守的营地外。
……
“主子，有消息传来，姬姑娘自九龙城楼上跌落，失了踪迹。”
“什么？”玄启听暗夜说完，急的自书案后站起，手中的茶盏被生生捏碎，抬脚就要向账外走去。
虽说被凝儿所伤，但他仍命暗夜派人时刻关注她的动态。
苏卫瞪了一眼暗夜，他不想再让主子得知姬姑娘的任何消息，向前两步行礼制止道：“主子，不可。”
玄启冷眼看向他，没有理会，径直从他身边经过。
苏卫几步挡在玄启身前，这么多年第一次跪在他脚下，声音哽咽，言辞恳切：“主子，今日如何，属下都不会让你出去。”说完，将头扣在地上。
玄启深吸一口气，厉声道：“皮痒了？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