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陌路
自城楼一事,凌承志对姬千凝有了全新的认识,不管她一番所为何意,在他心中,只要是对玄启无情,他便大喜。每次想起是她亲手射伤了玄启,便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之情。自那以后,他撤掉了暗中盯她的人,解除了对她行动的限制,对她的态度也愈加殷勤,怕她反感自己,始终克制有礼。在他多日的照料下,姬千凝身上的鞭伤差不多愈合,只是鞭痕却未褪去。
姬千凝心里有事,不过,并未整日愁眉苦脸,事已至此,与其郁郁寡欢,不如想着如何脱身。对于凌承志的一番殷勤,她也不愿假意逢迎,只是冷眼相待。
一开始,凌承志心有不快,不过,慢慢好似习惯了那张冷艳的面容,只觉得别有一番趣味。她越不理他,他心中的征服欲越甚。
……
前几日,姬千凝担心阿亮等人,却不敢轻易出门,她怕凌承志顺着自己查出他们的藏身之处。这日,姬千凝暗中去了趟无忧酒馆,得知大鑫甲兵并未查到酒馆,他们的行踪也未泄露,姬千凝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随阿亮进了暗室,在牺牲之人的牌位前烧了香,以祭奠他们死去的英灵,看到酒楼里所剩不多的几人,想起那日临安、穆德等人惨死的模样,惹得心中一阵感伤。
悄悄出了酒馆回到府邸,见四下无人,她偷偷潜入凌承志的书房。九龙城久攻不下,若找到防御工事图纸或是布防图之类的东西,寻机送去,无疑对收复九龙城有莫大帮助。这些重要的东西,凌承志定会放在生人勿进的书房,一想起这些,姬千凝大着胆子,蹑手蹑脚向书房里面走去。
姬千凝向前走去,只见朱红色地毯从门口一直延展到办公用的紫檀书案底下,书案周围的木架上摆满了系着各种红坠的竹简,镶着红边的帛书,以及从北岳各城搜来的金石古玩,琳琅满目。
书案上铺着镶着金色云纹的红底桌布,案上摆满了笔墨纸砚,右上角的香炉里还有青烟徐徐冒出。姬千凝走上前,案上摊开一半的字画瞬间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俯下身子展开画轴细看,突然震惊不已。
昔年,在兄长的引荐下,她曾拜师于当世大儒孟贤先生,孟老前辈在讲学时曾展示过先朝书法大家张素的名作,可惜只是仿品。当年,张素以一篇《荆都赋》名动九州,他开创的“张体”,成了后世效仿的典范。可后来,前朝倾覆,《荆都赋》也在战火中失了踪迹,只留仿品传世,没想到,张老先生真迹竟流落于这案上。
凌承志何德何能,竟得了《荆都赋》的真品。
姬千凝始终不忍将目光从书画上挪开,许久,只好叹息着去做正事。她一边留意屋外动静,一边在屋里细细翻找,整个书房翻遍,没找到她想要的东西。就在心中无奈准备离开时,突然发现木案下的羊皮纸好像覆盖着什么东西,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思蹲下身子取出,只见是一个小小的漆着红漆的木匣,顺势打开,在最底下翻出一张锦帛,功夫不负有些人,打开正是九龙城的布防图。
姬千凝心中雀跃,她连忙将眼前恢复原貌,把布防图藏在怀里,正欲离开,忽听门被打开,她保持镇定,四下查看,顺速躲在挂着帷幔的柱子后面,帷幔和柱子皆掩住了她。
且莫车在凌承志的委派下来书房取物,拿到东西正要离开,突然发现书房内有被人翻过的迹象,木案下的木匣好像也挪了位置,他连忙查看,发现里面少了布防图,心中大喊不妙。他怕打草惊蛇,不动声色四下查看,突然,看到前方柱子下有人影晃动,于是悄悄拔出腰间挂的刀,轻轻走了过去:“什么人?”
他只觉得有个黑影朝他冲来,条件性躲开,黑影迅速从他面前经过,目光追去,在黑影跃出窗时,他才看清是一个红衣女子的背影。
“抓贼人。”府里的姬姑娘总是穿着红衣,片刻,且莫车便锁定了她的身份。他追到院子里,命令追上来抓贼的士兵速去通知三王子,自己前去追击红衣女子。
姬千凝一个飞身跃上屋顶,不一会出了府。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突然有人看到一红衣女子在屋顶疾行,后面紧追着一位红甲男子,人群立刻骚动起来。
一把飞刀自后而来,姬千凝听到飞刀摩擦空气带来的声响,一个旋转,生生用右手食指和中指夹住飞刀,停在原地,转身看向且莫车。
且莫车一脸怒意:“姬姑娘,殿下带你不薄,你为何要这般?速速交还布防图。”原来,旗木德所言不虚,这姬千凝到九龙城果真有其他目的,当日就该劝诫殿下莫要悄悄处置旗木德。英明果敢的殿下,居然也会被美色迷惑。娘娘曾交待过,定要看护好主子,不能让任何人任何事影响他,为了主子的大业,就让他来除掉所有不利之人。
想到这,且莫车一狠心,拿起刀使了个招式,直直逼上姬千凝。姬千凝临危不惧,徒手迎上且莫车,见招拆招,手上没有兵器,她只能勉强躲过且莫车的进攻,略微吃力,没想到平日里没多少话的且莫车这般深藏不露。
且莫车一个杀招,逼得姬千凝跃下屋檐落在街上,人群纷纷避让,忽然,一大批大鑫甲士冲了过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姬千凝心一横,握紧双拳,眼神狠厉,与围上来的甲士打了起来。
且莫车从房顶跃下,手中的刀逼上姬千凝,姬千凝见状,立刻夺下身旁甲士手中的弯刀,迎上且莫车呼啸而来的刀刃,两刀相碰,且莫车在空中一个翻转,落在了几步外。
他运气凝神,翻转手腕,握紧刀再次逼了上去,姬千凝无心恋战,准备从后面跑开,转身刚想迈步,那边街角也冲上来一大批大鑫甲士。
姬千凝心中无语,非常无语,不就是一张布防图吗,何至于派这么多人围杀,更何况自己还是一个弱女子,传出去就不怕成为九州笑话?
弱女子?姬千凝这会倒觉得自己是个弱女子了。
不过,这又有何惧,姬家儿女,从来都是顶天立地,就算只身一人,就算手握一刀,她也能杀开一条血路,踏在他们的尸体上冲出去。
想到这,姬千凝握紧手中的刀,一个飞身向前,主动刺向且莫车,且莫车用力抵挡,姬千凝主动出击,或刺或砍,身姿矫健,招招带着杀意,且莫车一时占了下风。就在这时,有士兵冲上来趁她不备,一刀砍在背上,她倒吸一口气,背上砍了也就砍了,无甚大碍,可又冲过去人砍在她的右臂上,她疼的立刻缩回了胳膊,心中郁闷至极,冷眼扫向砍他之人,那眼神吓得那人呆在原地,忘了手上的动作。
且莫车见她查看自己伤势的间隙,挥刀冲向前,姬千凝身子向后一躲,且莫车手中的刀在她脖前划过,一缕青丝随风飘落在地面。他转身再次刺向姬千凝,姬千凝不顾伤痛,腾空跃起,脚尖踩在他刺来的刀背上,借力,在空中一个翻转,双脚用力踏在他的肚子上,随即再次翻转,稳稳落在地上。
且莫车连退几步,吐出一大口血,身体不支,单膝跪地,用刀抵在地上强撑着。
那一脚,姬千凝用了全力,师傅留给她的内力就是深厚。姬千凝冷眼看向他,眼里有嘲弄,随即,提起一片衣襟,一把用刀割下,利落地缠在右臂的伤口上,在嘴的配合下打好结。嘴角扬起一抹讥笑,怒喊一声,冲进大鑫士兵里。
她杀开一条血路,疾步向前跑去,此时,她的臂上又多了几条刀伤,她顾不到这些,一直向前跑着,跑了很久,体力有些不支,她停下喘息,大鑫士兵再次追上来。
就在准备再次战斗时,一匹白马冲开围上来的士兵直奔姬千凝,她心中大喜,在马经过她时一下子跃在背上,嘴角笑意更深,扔掉手中的弯刀,拔出备好在马上的利剑。
“驾。”她大喊一声,策马而行,突然在角落里看到屈永亮的身影,她心中立刻明白马自何而来,投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
此时已经没了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冲出城去。思及此,她策马极速向东禄门行去。
一人一马一剑,冲开沿路堵截的士兵,直奔城门,姬千凝抬头看了眼天空,正是申时,还未到闭城的时候,可策马冲出城去。
近了,近了,城门近在眼前,她心中大喜。就在这时,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城门缓缓呈闭合之势,她心呼不妙。“驾。”大喊一声,加快前行的速度。
就在即将冲出城时,身后传来一只利箭,她自马背腾空而起,一个转身躲了开去,谁曾想,用力过猛,重心不稳生生落在了地面。虽然躲避及时,利箭还是擦破了她的额头。就在这时,惯性前行的马在城门闭合的同时冲了出去,那支朝她而来的利箭钉在了紧紧闭合的城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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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紧追的大鑫士兵又追了过来,城楼上的守卫也是怒眼相视。姬千凝闭上眼,心中冷笑,怕是,今日便交待于此了。
流出的血迹落在眉间,沾了血的朱砂痣愈加鲜艳,加上一身随风飘逸的红衣,远远望去,妖艳魅惑。一支青簪不知何时磕破,落下一绺发丝贴在脸上,她嘴角一抹讥笑,眼睛紧紧盯着骑马而来的凌承志。
凌承志脸色冷到极致,他在姬千凝不远处勒停马儿,怒喊道:“小凝,将布防图还来。”
“除非,你杀的了我。”姬千凝握紧手中的剑。
凌承志看到她凌乱的装容,有些心疼,不过,片刻便被愤怒吞噬:“本王那么爱你,掏心掏肺对你,你就是这么回馈本王的?”
姬千凝嘴角的讥笑更深:“三王子,你不可能爱上任何人,你从头到尾爱的只有自己。”
凌承志心中寒意更深:“这些日子,你都在对本王做戏?”
“是。”这一声“是”喊得极有力度。
凌承志突然感觉自己被愚弄了,握紧双拳,一脸阴狠:“这是你逼本王的。”他纵使喜爱她,但是她触犯了自己的利益,心爱之人和权势无法兼得时,他只能放弃爱人……
思及此,凌承志一声令下,大鑫士兵开始围攻姬千凝,看着她一人艰难地与众人对抗,心中不忍,却只是袖手旁观。
姬千凝无路可退,带着一身伤痕退至城楼上,她被逼到高楼边,回头看了眼数丈高的城墙,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在此处跃下,落入护城河,说不定有一线生机。
她一脸视死如归的慷慨之气,正欲转身跳下,一支利剑射进她的胸膛,推着她生生跌下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