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114章话说魏老三新近投在南宫渊帐下做事,不知南宫渊性子,正撞在刀口上。这边季英肖猛二人,见南宫渊面色诡谲,唯恐步了魏老三后尘,不敢多留,禀明了军中事务,便要告退,却被南宫渊叫住。二人立马回身站定,躬身问道:“不知皇上还有何吩咐?”
胡邮还滞留宛城附近,说明他伤势严重,暂时不能离开,或者……宛城附近守备甚严,便是云水真人也无能带着两个伤患,从东夜将士的眼皮底下,安全逃出。所以,胡邮才担心夜长梦多,恐东夜将士巡逻时,发现他的藏身之处而被追杀,迫不得已先下手为强,意欲混淆视线,趁宛城大乱之时,逃回涣溪口。然,宛城地界之大,山林连绵,要想找出胡邮几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最好是能想个法子让他们自投罗网才是。
南宫渊推敲着,有了主意,说道:“胡邮此人,将阴险狠辣奉为圭臬,若置之不理,不啻于厝火积薪,于东夜而言,后患无穷。季英肖猛,你二人也不必去搜寻胡邮的踪迹了。”既是必除胡邮,如何又不让搜寻?两人惊诧万分,不知何意,只听南宫渊又吩咐道:“你二人将计就计,派人于宛城中大肆追查异兆的来路,以此引出胡邮。季英,你暗地里,则带领几队人马埋伏于宛城回涣溪口的必经之路上,待他们出现,务必一击而中。”
“微臣领命。”这边季英应下,退出了大帐。想着远在涣溪口的大理军队,必然不知胡邮境况,仍在与南安对峙。南宫渊想着,三国新战,胡邮便借机生事,他何不如以彼之身,还彼之道?南宫渊指着肖猛,命道:“你想办法,将胡邮战败受伤的消息传去涣溪口,彼时,大理军队不攻自乱,势必畏葸不前,给了南安可乘之机,宛城亦可借此喘息,是为两全其美之法。”
“妙计啊妙计。”肖猛琢磨一阵,拍手叫好,南宫渊一个犀利的眼神瞟来,肖猛立马收住笑脸,拱手应道:“微臣这就去办。”说着逃也似的退出了大帐。
南宫渊执了茶壶,自斟自酌着,抬眼望向周斯,示意他请了苏云音出来说话。一时请出苏云音来,周斯于南宫渊下首安了坐垫,奉上热茶,一面又亲去取了披风,吩咐人端了火盆来,忙碌一刻,这才两厢里坐定。
南宫渊见苏云音只捧着茶杯,却不见饮茶,再一想,苏云音有心疾,不便饮茶,大约不过是捧着茶杯暖手了罢,便吩咐道:“周斯,去于皇后换了参茶来。”随后便接过苏云音手中的茶杯放下,将她揽至身侧安坐,拉过她的双手暖在自己的手心里,啧了一声,皱着眉头,小声地念道:“皇后的双手总这般冷?”
苏云音让了让,奈何拗不过南宫渊的霸道,只得作罢,低着头左顾而言他,说道:“皇上此番安排,也算暂时解决了宛城三面受敌的困扰。然,西凉亦受制于大理太子……”
话未说完,南宫渊便笑着说道:“皇后所言甚是。胡邮也并非暴虎冯河之辈,若是逼急了他,只怕要改道西凉,举西凉大兵同返大理也未可知。不知皇后可有妙计?”南宫渊一脸的笑意,丝毫不见担忧之色,倒是成竹在胸的模样。虽是如此,南宫渊仍旧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苏云音,有想要瞧瞧苏云音能耐的意思。
南宫渊眼中的精芒乍现,苏云音如何看不见,她本不欲多理,却又有股子傲气,不愿在南宫渊面前服输,于是也就昂着头,没好气地回道:“皇上既然有了想法,又何必再问?”
“老魏曾是西凉大将,深受西凉将士畏惧,朕意欲派遣老魏驻守宛城南边的历城,防止西凉来犯。肖猛驻守宛城以防北漠进攻,季英随朕驻守宛城西面的临淄,与历城宛城互为掎角之势。如此无论是哪国来犯,都可回救。”南宫渊执着茶杯,笑问:“皇后以为如何?”
苏云音细想一刻,忽而轻笑出声,道:“皇上预备以逸待劳?”正值周斯端了参茶进来,听的一头雾水,一面为苏云音斟茶,一面笑着奉承道:“娘娘才思敏捷,又与皇上心有灵犀,是以皇上才这么一说,娘娘便心知肚明的了。哪像奴才,就是焚膏继晷地思索,怕是想破脑袋,也不知是个什么道理?”
或许是心有灵犀几字取悦了南宫渊,他微微勾唇一笑,见周斯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复又咳了两声,正了颜色,难得的解释起来,说道:“岂不闻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北漠西凉大理三国联盟,也未能攻下宛城,反遭大败,军心必然不稳,其势还能长久否?”
周斯更是听得糊里糊涂的,似懂非懂地问道:“奴才实在不能明白,所谓胜败乃兵家常事,此时不正该回城重整旗鼓,如何就不能长久?无论是大理太子,还是北漠大王子,亦不是庸才,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又怎会仅凭一场大败,便甘愿放下已经到嘴的肥肉?”
苏云音与南宫渊相视一笑,皆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更是急煞了周斯,周斯再问,苏云音这才笑着解释道:“他们可是约定了五日后齐攻宛城?”周斯点头,但并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相关,苏云音见他还是不懂,只得细细地说道:“所谓兵贵在速,因着魏将军这一出,他们不得不防,只得提前攻来,到底事出突然,其中必定未能准备妥当,例如……”
周斯灵机一动,问道:“粮草?”苏云音点点头,周斯一喜,拍着手接着说道:“是了,北漠西凉具是远道而来,水土不服还是其次,粮草想必运送不及,或许还在半道,又遇新败,如此时日拖得越是长久,将士心中难免生变。”
“还有一个原因。”周斯一蹙眉,苏云音抿了一口参茶润润嗓子,说道:“快要年下了。”这一场大战持续太久,将士皆心生倦意,开始厌战,如此新年里,何人能不想念家乡?
周斯将火盆里的炭火拨地更旺了些,又问:“既是如此,北漠西凉退兵也是早晚的事,我军只需安坐城中,等待便可,皇上又何须与三位将军分别驻守三城,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南宫渊笑着摇摇头,似是无可奈何般地取笑道:“周斯,你果然是个愚笨的。”苏云音闻言捂唇轻笑,眉眼上扬,笑声竟有如迤逦歌声似的。刹那之间,南宫渊心中一暖,帐内似乎只余他与苏云音二人,他端着茶杯,就这般直直地望着苏云音,似乎要把她的一点一滴全数刻入了自己的眼中。南宫渊仿佛已经入定,直待茶杯已凉,也未曾饮上一口。
“皇上?”听得周斯轻唤,南宫渊这才回过神来,心道:果然,伊人一笑,倾国倾城。随即转低头饮去冷茶,平复些不大自然的心绪,而后吩咐道:“北漠缺粮,势必心中焦急,难免急功近利,怕近日便要前来攻城,胡邮看准苗头,只怕也要举西凉大军参合一阵的。为防万一,周斯,你立即传命三军,肖猛原地驻守,老魏赶往历城,其余人等拔营起寨,随朕赶往临淄。”
南宫渊一番交代,周斯心下了然,立马出了大帐传令。三军起寨,收整粮草,忙乱一片,周斯想着苏云音自然是跟着南宫渊前往临淄的,急忙寻了映月,让她赶紧收整行装,自己则去为苏云音备了车马,准备了路上御寒之物。一应打理妥帖,已是午时左右。于是,南宫渊便令三军在城中埋锅造饭,待用过了午饭再启程。
一时午饭用罢,周斯来回:“启禀皇上,季将军与肖将军还未归,是否再等?”
“不必,他等皆有任务在身,待他二人回来时,吩咐老魏转告便是。”南宫渊仍是一身银色铠甲,系着红着的战袍,精神奕奕。他拥着苏云音纵身跃下峭壁,将她扶上马车,又拢了拢披风,叮嘱了映月两句,这才翻身上马,纵马行在队伍最前边,大喊道:“启程。”
南宫渊骑了战马,行在队伍的最前,其后跟着骑兵,再之后才跟着苏云音的马车,周斯陪驾在旁,步兵与弓箭手跑步跟在最后。三军浩浩荡荡开赴临淄,直至申时左右才赶到地方上。临淄的守备早就接到传信,是以备下筵席,大开城门,率了地方官员百姓等齐齐出城迎接。
宛城一战,还能保全,皆得益于大小将士拼着性命换取的,然而事出突然,南宫渊还不及犒劳三军,便转来临淄。听闻这守备置下了筵席,倒恰是时候,只是军中只苏云音主仆为女子,恐怕有些不便,却不知如何安置。
哪知这临淄的守备也是个聪明人,得知皇后随军而来,早就准备妥当,向南宫渊禀道:“卑职贱内新近得了一株稀罕的梅花,这几日正是花开,却苦于无人共赏,听闻娘娘是爱梅之人,贱内便于后宅中置了一桌酒菜,想邀娘娘赏花,不知可否赏脸?”
守备如此安排甚得南宫渊之意,吩咐周斯亲自护送苏云音,又一挥手,便重赏了那守备。
虽说守备安排妥当,奈何守备府上女眷并未见过什么世面,唯恐冲撞了皇后连累家小获罪,是以在正堂中布了酒菜,自己则领着家小随侍在阶下,不敢同席。苏云音相请,她仍是颤抖抖不敢上前,映月好歹宽解了两句,她才勉强在坐在了最下首的凳子边沿上。
若是苏云音问话,才惶恐地答一句,否则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只垂着头,余光瞟见苏云音动了筷子,她才敢就着跟前的菜吃上一口。自家府上,一顿饭下来,守备之妻也没敢用上几口。
苏云音见她诚惶诚恐,小心翼翼,实在拘谨地厉害,原本想着和她说说话以消夜,如此,也不好外多言。又想着自己音赶了这许久的路,身上也乏的紧,不如早去,也省的守备之妻这般活受罪。如此一想,苏云音便匆匆用了些细粥,歉意地说道:“按理应该客随主便,只是本宫倦乏,不能再陪,少不得要失礼,先于主人离席了。”
“可是菜肴粗鄙,不合娘娘口味?”守备之妻不见苏云音用些饭食,心里七上八下,听闻这便要离席了,她慌乱地起身行礼,结结巴巴地又问:“娘娘爱吃些什么菜,民妇再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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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音看出了她的紧张,浅笑着宽慰道:“夫人若置备的佳肴具是美味可口,奈何本宫身子一向不大好,竟是没有这般口福,倒糟蹋了夫人的一番心思,还要请夫人谅解才是。”
闻言,守备之妻更是战战兢兢起来,立马跪下拜了一拜,才说道:“民妇不敢。”
再这般下去,只怕更不得趣了,映月见只好问道:“敢问夫人,娘娘于何处下榻安歇?”
守备之妻回答道:“后院还算清净,日前便已经打扫出来了,民妇这就带娘娘前去。”
待到了后院的院门口,守备之妻恐南宫渊已经进了院子,只送至门口,便不敢再往前。苏云音朝着映月使了个眼神,映月立马拿出随身的荷包,抓了一把瓜子金赏于她,这才如释重负一般,千恩万谢地告了退。人才走,映月便低语道:“那夫人果真小家子气,出不得台面。”
“映月。”苏云音加重了些语气,“原也是我们相扰,打破了她的安宁。你这话不得再说第二次。”映月不大乐意哼唧两声,点头应下,伸手扶着苏云音往院中而去。才拐过一个弯,果见府上有一株梅花,却不过只是寻常品种,唯一稀罕的,便是这梅树足有一人合抱大小,有些年份,是以一树梅花也开出了整片梅园之景。算来,也是难得。
苏云音正赏梅呢,映月便叽咕起来:“这梅树没个十年八年的,能长这般大?赏梅便是赏梅,偏要扯谎,说什么新近得的稀罕物,胆子也忒大了,连皇上娘娘也敢欺瞒了,还平白得了赏赐,可见那什么守备,是个惯会动歪心思的。奴婢定要告发了他,非得治他个欺君之罪不可。”
映月这口无遮拦的性子,让苏云音是好笑又好气,“他若不借口赏花,请了你我前来,莫非你要去三军筵席上抛头露面?”
“呀,如此说来,奴婢倒要好生感谢那夫人一番了。”映月恍然大悟的模样,说了守备之妻几句好话,扶着苏云音回房,一面说道:“娘娘,这花明日再赏罢,露水下来了,当心着凉。”
边塞的寒风更是浸骨,何况苏云音还在调养内伤,不得大意,当下便拢紧了披风,由映月扶着回屋。才走出两步,苏云音突然转向东厢房,有正屋不住,为何要去东厢,映月不解地问了一句,苏云音不答,只说:“扶我去东厢便是。”映月无法,只得依了苏云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