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本章叙述邦布尔夫妇与蒙克斯先生深夜会谈的经过(1)

第48章本章叙述邦布尔夫妇与蒙克斯先生深夜会谈的经过(1)

这是一个阴暗沉闷、乌云密布的夏夜。堆积了一整天的乌云此时散了开来，化成一团团浓厚的雾在缓慢移动着，并形成大滴的雨点，似乎预示着一场猛烈的暴风雨即将来临。这时候，邦布尔夫妇走出镇上的大街，朝着城外大约一英里半的一个又小又破旧的居民住宅群走去。这个住宅群建在附近的一块低洼的脏兮兮的沼泽地上，紧挨着河边。他俩都穿着破旧的外套，这样做有双重目的，既可以防止被淋湿，又免得惹人注意。丈夫提着一盏没有点亮的风灯，艰难地走在前面，好让他的老婆踩着他留在泥泞道路上的深深的脚印往前走。他们默默地向前走，邦布尔先生不时地放慢脚步，回头看看，似乎要确定一下他的贤内助是否跟在后面。见她紧跟在后面，邦布尔先生便加快步伐继续朝他们的目的地走去。

这个地方臭名远扬，因为它早就是一个远近闻名的下三滥的流氓居住地；这些人打着各种各样自食其力的幌子，而实际上却靠抢劫和做些违法的事情维持生活。这里聚集的只不过是些茅舍，有些是用散落的砖块胡乱堆砌起来的，另一些是用虫蛀过的旧船板搭建而成的。他们没有经过任何的顺序和布置上的调整就被杂乱地堆放在一起，而且大部分被建在离河岸只有几英尺的地方。几只搁浅在淤泥里的漏船牢牢地拴在四周的矮墙上，到处散落着船桨和一卷卷的绳子，乍一看，似乎这些简陋小屋里的住户从事着某种水上职业。不过，只要瞥一眼这些散落在那里，没人用过的东西，过路人不难猜测出，这些东西摆放在那里只不过是为了做做样子，而并不是真的用得上。

在这一群茅舍的中心，沿着河边，立着一幢上面几层向外延伸的大建筑物。这房子以前是一家什么工厂，当年也许曾为附近居民提供过就业的机会，但现在早已成为废墟。老鼠、蛀虫，加上潮气的作用，已经使房屋的木桩弯曲、腐烂。建筑物相当大的一部分已经沉入水里去了，剩下的部分也在摇摇欲坠，伏在黑糊糊的小河上，似乎是在等待一个适当的机会，追随着它的昔日同伴而去，陷入相同的命运中。

在这个已成为废墟的大楼面前，这对可敬的夫妻俩停了下来，这时从远出传来的第一声雷鸣在空中回荡，然后下起了倾盆大雨。

“应该就在这里某个地方。”邦布尔看了一下手里拿着的纸片说。

“嗨，这里！”一个声音从头上传来。

顺着这个喊声，邦布尔先生抬起头来，看到有个男人正从二楼一扇门里探出身子张望。

“就站在那里别动，等一会儿，”那个人大喊道，“我马上下来接你们。”说话间那个脑袋消失了，门也关上了。

“是这个人吗？”邦布尔先生的夫人问道。

邦布尔先生肯定地点了点头。

“到时候，就按照我跟你说的那样做，”夫人说道，“切记尽量少说话，要不然你一下子就把我们给暴露出去了。”

一直在非常沮丧地望着大楼的邦布尔先生，显然正打算就这件事继续做下去是否合理提出些疑问，却被蒙克斯的出现打断了，蒙克斯打开他们旁边的一个小门，召唤他们进去。

“进来！”他用脚跺了一下地面，不耐烦地嚷着说，“别让我老站在这里！”

起先，邦布尔太太犹豫了一下，没有等他再一次邀请就大胆地走了进去。不好意思或者是不敢落在后面的邦布尔先生跟着进去了，明显表现出一副很不安的样子，而且平常本性中不可一世的威严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真是见鬼了，你干吗一直站在雨里不肯进来？”蒙克斯在他们后面闩上门，然后转过身来对邦布尔先生说。

“我们我们只是在凉快凉快。”邦布尔结结巴巴地说，一边不安地环顾四周。

“凉快凉快！”蒙克斯反驳道，“没有什么曾经下过的雨，或将要降下的雨可以浇灭一个人心头的欲火，就像不能浇灭地狱之火一样。不会这么容易就凉快下来了，你休想！”

在说这一番颇有道理的话时，蒙克斯突然转向邦布尔夫人，目光直盯着她看，这位不会轻易被吓唬住的女士不得不收回目光，转向地面。

“就是这位女士了，对吗？”蒙克斯问道。

“嗯哼！就是这位女士。”邦布尔牢记着太太的警告。

“我想，你认为女人从来都不会保守秘密的，是吗？”邦布尔夫人插嘴说，并且一边说话，一边用和蒙克斯的目光一样锐利的目光回看蒙克斯一眼。

“我知道她们只能保守住一个秘密，直到被人发现为止。”蒙克斯轻蔑地说。

“那个秘密是什么？”夫人用同样的语调问道。

“就是失去她们自己的好名声，”蒙克斯回答道，“所以，根据同一规则，假如一个女人牵扯到了一个会把她送上绞刑架或是使她流放的秘密，我不担心她会告诉任何人的，我不怕。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夫人？”

“不明白。”邦布尔夫人回答道，她说话时脸微微发红。

“你当然不会明白。”蒙克斯说，“你怎么会明白？”

那人用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表情看着他的两个同伴，又一次招手让他们跟上，然后匆忙走过这间相当宽大但屋顶低矮的房间。他正准备登上通向上面仓库的陡直的楼梯，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梯子的时候，突然一道闪电一样的亮光从上边的缝隙中射出来，紧接着就是一阵雷声，使这座本来就摇摇晃晃的大楼从根部晃动起来。

“听听！”他往后退了一步，大喊起来，“听听！它在摇晃着，发出轰隆隆的声音，仿佛是从魔鬼躲藏的无数个洞穴里发出的回声一样。我讨厌这声音！”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将捂在脸上的双手拿开，邦布尔先生看见他的脸严重变形，而且脸色也变了，这使他内心产生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慌。

“我不时地会发作一次，”蒙克斯注意到了邦布尔先生惊恐的表情，说道，“有时候雷声也会使我发作。现在不要担心了，这一次就算是过去了。”

这么说着，他带头爬上梯子，来到一个房间，匆忙地关上房间的窗户，又把吊在绳子和滑轮末端的灯给降了下来，而绳子和滑轮是穿过天花板上一根粗重的横梁的。昏暗的灯光洒在下边放着的一张旧桌子和三把椅子上。

“现在，”当他们三个人全都坐下来时，蒙克斯说话了，“我们越快谈完正事，对大家越好。这位女士知道我们要谈什么，是吧？”

这个问题是问邦布尔的，可是他的夫人却抢先回答了，声明她完全了解要谈什么事。

“他如实说了，那个丑八怪死的当晚，你和她在一起。而且她还告诉了你些事情——”

“是关于你提到的那个孩子的母亲的，”女总管打断了他的话，答道，“是这样的。”

“第一个问题是，她说的消息是属于什么性质？”蒙克斯说道。

“这是第二个问题，”邦布尔夫人慎重地说，“第一个问题是，这消息值多少钱？”

“还不清楚是什么样的消息呢，谁能知道呢？”蒙克斯问道。

“我相信，没有谁比你知道得更清楚。”邦布尔太太不缺少气魄，这一点她的丈夫可以给出充分的证明。

“哼！”蒙克斯脸上带着一副急于询问的神态，意味深长地说，“值得花钱去获得吧，嗯？”

“也许吧。”回答镇静自若。

“从她那儿拿走的一些东西，”蒙克斯说道，“她戴在身上的东西。还有什么——”

“你最好给个价吧，”邦布尔太太打断他，“我已经听得够多的了，你的话让我确信，你正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关于这个秘密，邦布尔先生除了原先知道的一点外，再也没有从他妻子那里了解到更多。此时，他伸长脖子，瞪大眼睛，听着他俩的对话，并且带着满脸掩饰不住的惊愕瞪大眼睛轮番看着他的妻子和蒙克斯。当蒙克斯严肃地询问要出多少钱才能让她透露这个秘密时，他更加惊愕了。

“你看它值多少钱？”邦布尔夫人和刚才一样镇静自若地问道。

“可能一文不值，也可能值二十英镑，”蒙克斯回答，“大胆地说吧，我好知道你想要多少。”

“就在你刚才说的这个数目上再加五英镑，给我二十五英镑金币，”邦布尔夫人说道，“我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不然我不会先说出来的。”

“二十五英镑！”蒙克斯身子往后一缩，惊叫着说道。

“我说得再清楚不过了，”邦布尔太太回答，“这也不算一大笔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