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叙述新来的探访者对奥利弗的印象 - 雾都孤儿 - 查尔斯·狄更斯著,张玲李卫东译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当前位置: 30读书 > 都市言情 > 雾都孤儿 >

第36章叙述新来的探访者对奥利弗的印象

第36章叙述新来的探访者对奥利弗的印象

大夫絮絮叨叨,做了无数保证,说她们看到罪犯肯定会大吃一惊。他要小姐挽住他一只胳臂,把另一只手伸给梅莱太太,彬彬有礼,神情严肃地领着她们往楼上走去。“现在,”大夫轻轻转动卧室门上的把手,低声说道,“我们想听听你们对他印象如何。他好些日子没有理发了,不过看上去一点也不凶。等等!让我先看看他能否接受探视。”

大夫往前走了几步,朝房间里看了看,然后示意她们跟上,她们一进来,大夫便关上门,轻轻撩开床帘。上面躺着的并不是她们所预想的那么一个愚顽、凶神恶煞的歹徒,而只是一个在伤痛疲劳折磨下沉沉入睡的孩子。他受伤的胳臂缠着绷带,用夹板固定着斜放在胸口上,头靠在另一条胳膊上,这条手臂被他散在枕头上的长头发遮去了一半。

这位正直的绅士用手拉住床罩,默默地注视了一分钟左右。正当他这样打量着病人的时候,年轻小姐轻轻走了过来,坐在床边一张椅子上,拨开奥利弗脸上的头发。当她朝奥利弗俯下身去的时候,她的几颗泪珠滑落在奥利弗的额头上。

孩子动了一下,睡梦中露出微笑,仿佛这些怜悯和同情的表现唤起了某种令人愉快的梦境,那里有他从没体会过的爱心与温情。有时候,一支亲切的曲子,一处幽静水塘里的朵朵涟漪,一种花香,甚而只是听到一个熟悉的字眼,就会突然唤起一些模糊的记忆,令人想到一些今生不曾出现过的场景,它们会像微风一样飘散。某种对久远的,比较快乐的往事的短暂回忆也会有这样的效果,而这种感觉单靠冥思苦想是怎么也办不到的。

“这是怎么回事?”老太太大声说道,“这可怜的孩子绝不可能是一帮强盗的徒弟。”

“罪恶,”外科大夫长叹一声,放下帘子,“在许多神圣的场所都可以藏身。谁能说漂亮的外表就不会包藏罪恶?”

“可他这么小。”罗斯急切地说道。

“我亲爱的小姐,”大夫悲戚地摇了摇头,回答说,“犯罪,就像同死亡一样,并不局限于老奸巨猾,外形干瘪的人。年轻漂亮的人也经常成为它选中的牺牲品。”

“不过,你就噢!难道你就真的相信,这个瘦弱的孩子是自愿充当那些社会渣滓的帮凶的?”罗斯说道。

大夫摇了摇头,意思是他担心事情完全有可能是这样。他说他们可能会打扰病人,便领头走进隔壁房间。

“就算他干过坏事,”罗斯不肯松口,“想想他那么小,想想他也许从来没有得到过母爱或家庭的温暖。虐待和毒打,或者是对面包的需求,都会驱使他跟那些逼着他干坏事的人混在一起。姑妈,亲爱的姑妈,让他们把这个生病的孩子投进监狱之前您可千万要想一想,只要一进监狱他肯定没有改邪归正的机会了。呃!您爱我,您也知道,由于您对我的好意和爱心,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失去了父母,可我也有可能遇上同样的事,跟这个苦命的小孩一样无依无靠,得不到保护,趁现在还来得及,您就可怜可怜他吧。”

“我亲爱的心肝儿。”老太太把声泪俱下的姑娘搂在怀里。“你以为我会伤他一根头发吗?”

“哦,不!”罗斯急切地回答道。

“不会的,”老太太嘴唇颤抖地说道,“我日子不多了,怜悯别人也就等于善待自己。要救他,我能做些什么,先生?”

“让我想想,夫人,”大夫说道,“让我想一想。”

罗斯伯恩先生把双手插进衣袋,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了好几圈,中间他不时停下来,站定脚跟稳稳身子,他皱起眉头的样子很是吓人。他发出各种各样的感慨,诸如“有办法了”,“不,还没有”,还多次重新开始踱方步、皱眉头,最后,他一动不动地停住了,说了下面的这番话:

“我认为,只要您全权委托我去吓唬贾尔斯和那个小伙子布里特斯,不加任何限制,这事我就能解决。贾尔斯忠心可嘉,又是个老仆人,这我知道。不过您有许多办法来补偿他,此外还可以奖赏他是这么一个好枪手。您不反对这样做吧?”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可以保护这个孩子吗?”梅莱太太回答。

“没有别的办法,”大夫说,“没有,请您相信我。”

“既然这样,姑妈就把这事全权交给你了,”罗斯破涕为笑,“但除非迫不得已,请不要过于难为他们几个。”

“你好像以为,”大夫回道,“罗斯小姐,今天在场的每个人,除了你本人,都是铁石心肠吧。为了所有成长中的男性着想,我希望,当第一个够格的年轻人求你怜悯的时候,你也是这样面慈心软,只可惜我不是年轻人,否则我会当场抓住眼前这个有利的机会,请求你的怜悯。”

“你和可怜的布里特斯一样都是个孩子。”罗斯红着脸答道。

“好啊,”大夫开心地笑了起来。“那决不是什么十分困难的事。还是回到这个孩子身上吧,咱们还没谈到协议的要点呢。过一小时左右他就会醒过来,我敢说。虽然我已经跟楼下那个死脑筋的警察老兄说过了,不能搬动病人或者和他说话,但我们还是可以跟他谈谈,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好,我保证——我当着你们的面对他进行审查,根据他说的话,我们能做出判断,而且我可以让你们通过冷静的理智看明白,他本来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蛋(这种可能性很大),那么,他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无论如何,我也不再插手这事了。”

“哦,不,姑妈!”罗斯恳求道。

“噢,是的,姑妈!”大夫说,“这是笔交易?”

“他不会那么坏的,”罗斯说道,“这不可能。”

“好极了,”大夫反驳道,“那就更有理由接受我的建议了。”

最后,条约就这么定了下来,大家坐下来,焦急地等待着奥利弗苏醒过来。

两位女士的耐心注定要经历考验,比罗斯伯恩先生向她们所预言的还要难熬,时间一小时接一小时地过去了,奥利弗依然沉睡未醒。直到黄昏时分,好心的大夫才带来消息,他总算清醒过来,可以和他谈话了。大夫说,这孩子病得厉害,因为失血而非常虚弱,但他心里很焦躁,急于说点什么,大夫认为与其非得要他保持安静,等到第二天早上再说,不如给他一个机会,他反正是要讲出来的。

谈话进行了很长时间。奥利弗把自己的简短身世全告诉了他们,由于疼痛和精力不足,他不得不时常停下来。在一间变得昏暗的屋子里,听这个生病的孩子用微弱的声音倾诉那些狠心的人给他带来的种种灾难,真是一件神圣的事情。噢!当我们压迫蹂躏自己的同类时,我们竟不想一想,人类作恶的罪证如同浓重的阴云,尽管升腾得十分缓慢,但终究难逃天网,总有恶报倾注到我们头上;我们如果能想象听一听死者发出悲愤的控诉,任何力量也无法压制,任何强权也无法封锁的控诉——哪怕只是稍微想一想,听一听,那么我们自己每天的生活所带来的伤害、不公、磨难、痛苦、暴行和冤屈,哪里还会有踪影?

那天夜里,一双双亲切的手抚平奥利弗的枕头,美与善看护着他入睡。他感到安心快乐,就是死去也毫无怨言。

这次重要的谈话刚一结束,奥利弗定下心来准备休息,大夫立刻揉了揉眼睛,同时责骂这双眼睛怎么突然不管用了,然后起身下楼,开导贾尔斯先生去了。他发现客厅里空无一人,不禁想到在厨房里着手进行这些工作可能效果更好一些,便走进了厨房。

这个家庭议会的下议院包括:女仆、布里特斯先生、贾尔斯先生、补锅匠(考虑到他出了不少力,特别邀请他接受当天的晚宴款待),还有那位警官。最后提到的这位绅士,大脑袋、大鼻子、大眼睛,带着一根粗大的警棍,穿着一双大的半统靴,看起来好像正在享受相当大的一份啤酒——事情的确也是这样。

讨论仍然有关前天夜里发生的惊险事情。大夫进去的时候,贾尔斯先生正在细说他当时如何沉着冷静。布里特斯先生手里端着一杯啤酒,不等上司把话说完,便保证所有的事情都是真的。

“坐下,不用动。”大夫说着挥了挥手。

“谢谢,先生,”贾尔斯先生说道,“太太、小姐想让大家喝点啤酒,我不想老是憋在我自个儿的小屋里,先生,想陪陪大家,就到这儿来了。”

由布里特斯带头,在场的女士先生们都低声咕哝了几句,对贾尔斯先生的大驾表示领情。贾尔斯先生带着一副主人的神情,向全场巡视了一周,好像是说只要他们表现良好,他绝不会不管他们的。

“今天晚上病人的情况怎么样,先生?”贾尔斯问道。

“一般,”大夫答道,“你恐怕惹了麻烦了,贾尔斯先生。”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我想您并不是要说,先生,”贾尔斯先生哆嗦起来。“他快死了。我想到这事,这辈子就别想有快活日子了。我不想结果一个孩子,是的,在这一点上,即便是布里特斯也不会——的哪怕把全郡所有的餐具都给我,我也不干,先生。”

“那倒不是重点,”大夫没有明说,“贾尔斯先生,你是新教徒吧?”

“是啊,先生,我认为是的。”贾尔斯先生的脸变得煞白,吞吞吐吐地说。

“那么你呢,孩子?”大夫突然转向布里特斯,问道。“上帝保佑,先生。”布里特斯吓了一大跳。“我和贾尔斯先生一样,先生。”“那告诉我,”大夫说道,“你们俩,你们两个。你们可不可以发誓,楼上的那个孩子就是昨天晚上被人从小窗户里放进来的那个?说啊!快点!我们等着你们回答呢。”

大夫是大家公认的世界上脾气最好的人,他居然用这么吓人的愤怒的口气,问了这么一个问题,让啤酒和兴奋搞得已经忘乎所以的贾尔斯和布里特斯愣在那里,大眼瞪着小眼。

“警官,请注意他俩的回答,可以吗?”大夫神情极其严肃地晃了晃食指,又用它点了一下自己的鼻梁骨,请那位大人物尽可能地敏锐起来。“这事很快就有点眉目了。”

警官尽量显出精明的样子,拿起了一直闲置在壁炉一角的警棍。

“你看得出来,这是一个简单的鉴定问题。”大夫说。

“是这么回事,先生。”警官刚一回答,就拼命咳嗽起来,他匆忙把啤酒喝完,结果有一部分啤酒走岔了道。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