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尾声
第71章尾声
故事中人物的命运差不多已经叙述完毕。尚未交待的只有简单的几句话。不出三个月,罗斯·弗莱明与哈利·梅莱结婚了,地点就是那所从此以后将成为这位年轻牧师传经布道的乡村教堂。这一天,他俩搬进新居,有了一个幸福的家庭。
梅莱太太也跟儿子、儿媳妇住在一块儿,在宁静的余年安享品德高洁的老年人所能享有的最大幸福——目睹这两个孩子的美满生活。她没有虚度此生,她不断地将自己最热烈的爱心和最无微不至的关怀倾注在他们的身上。
经过充分细致的调查发现,黎福特家的那笔遗产,无论是在蒙克斯名下还是在他母亲手中从未增值,除去蒙克斯已经挥霍的部分,如果在他与奥利弗之间平分,各自可得三千英镑多一点。按照父亲的遗嘱,奥利弗本应得到全部财产,但布朗洛先生不愿意剥夺那位长子改邪归正的机会,于是他提出两人平分,对此他那位幼小的被保护人欣然地接受了。
蒙克斯依旧顶着这个化名,带上自己得到的那一份财产,隐退到新大陆一个偏远地区。在那儿,他很快便把钱挥霍一空,又一次重操旧业,由于犯下另一桩欺诈罪被判长期监禁,最终因旧病复发死在狱中。他的朋友费金一伙的首要余党也都客死异乡。
布朗洛先生把奥利弗当作亲生儿子收养下来,带着他和老管家迁往新居,离自己那几位老朋友的牧师住宅不到一英里,这样也满足了奥利弗那热情而又真挚的心中余下的唯一愿望。他把一个小小的团体聚在一起,他们的幸福近乎达到了在这个多变的世界上所能达到的完美境界。
两个年轻人结婚后不久,那位可敬的大夫便返回彻西去了。在那儿,离开了那班老朋友,他本来没准会变得闷闷不乐,或者变得暴躁易怒,幸而他生来没有这样一份德性。两三个月之间,他一开始还通过旁敲侧击来自我安慰:那边的空气恐怕对自己不大合适,后来他发觉当地确实已经和过去大不一样了,于是他把业务交给助手,自己跑到年轻朋友担任牧师的那个村子外边租了一所供单身汉住的小房子,所有的不舒服便立刻消失了。在那里,他迷上种花、植树、钓鱼、做木工活以及诸如此类的活儿,不管是干什么活儿,他无不带着自己独具一格的急性子。他后来在各个方面都享有盛名,成为最具权威的人士。
在搬家之前,他就已经对格里姆威格先生印象极佳,这位脾气古怪的绅士也真诚地给以回报。一年当中,格里姆威格先生多次前来拜访,每次都劲头十足地植树、钓鱼、做木工活。他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有一套独特的、史无前例的方法,而且老是搬出他所珍爱的那句名言来说明自己的方法才是正确的。每逢礼拜天,他照例要当着年轻牧师的面对布道演说批评一番,事后又总是极其秘密地告诉洛斯本先生,他认为牧师的布道十分精彩,但还是不明说的好。布朗洛先生经常拿他过去对奥利弗的预言取笑他,提醒他回忆那个晚上他俩中间放着怀表,坐等奥利弗归来的那个情景。不过,格里姆威格先生依旧一口咬定自己大体上是对的,为证明这一点,他说奥利弗毕竟没有回来;遇到这种情况他总会哈哈大笑,脾气也越来越温和。
诺亚·克雷波尔先生由于揭发费金而获得了王室的特赦。他认为自己的职业完全不像他期望的那样可靠,在一段不太长的时间里,他苦于不知如何才能找到不用太费力气的谋生之道。经过一番考虑后,他干起了告密这一行,生活上也过起了上等人的派头。他的办法是:每逢礼拜时间穿上体面的衣服,由夏洛特陪同出去走走,这位女士一到好心善良的酒店老板的门口就晕过去,这位绅士则破费三个便士买来白兰地把她救醒,第二天便去告发酒店老板,将罚款的一半装入自己的腰包。有时克雷波尔先生本人也会装晕过去,效果也很不错。
邦布尔夫妇被撤职以后逐渐陷于穷困潦倒之中,最后沦落为贫民,住进了他俩一度作威作福的那所济贫院,据邦布尔先生自己讲,他背运、潦倒至此,简直连感谢上帝把他与老婆分开都打不起精神来。
盖尔斯先生和布里特斯仍然各司旧职,尽管前者已经秃顶,布里特斯这个大孩子也已头发斑白。他俩睡在牧师先生家里,对这一家人以及奥利弗、布朗洛先生、洛斯本先生的服务却是同样周到,村民们直到今天也分不清楚他们到底是哪一家的仆人。
查理·贝茨少爷被赛克斯的罪行给吓破了胆,开始反复思量到底正派的生活究竟算不算得上最好的生活方式。一旦认定这种生活理所当然是最好的,他便决定彻底告别往昔,改过自新。有段时间他拼死拼活地干,吃了不少苦头。不过,他凭着知足常乐的个性和向善的决心,终于获得成功,一开始是替庄户人打打短工,给邮差当下手,现在成了整个北安普顿郡最快活的牧场业新秀。
现在,笔者的手在行将完成自己的使命时变得有些发颤,很想拿这些故事的线再多织一会儿布。
我与书中的人物相处了这样久,对其中一些产生了依恋之情,我愿陪着他们再走一程去描绘他们的快乐,分享他们的幸福。我很想让新婚的罗斯·梅莱展示出全部的风姿绰约,展现她如何将柔和的清辉撒在她那与世无争的人生道路上,撒在所有与她一起走在这条路上的人们身上和他们的心田。我要描绘她在冬日围炉旁和生气盎然的夏日里的活力与欢乐。中午,我要跟着她穿过酷热的田野,月夜漫步时,我要聆听她甜美的低声细语。我要注视着她出门乐善好施,在家含着微笑、孜孜不倦地操持家务。我要描述她和她姐姐的遗孤相亲相爱,沐浴在幸福之中,描绘他们如何常常在一起连续多少个小时回忆着失去的亲人。我要再一次把围聚在她膝前的那些欢乐的小脸蛋召到跟前,听一听他们那快活的唧唧喳喳。我要在记忆中唤起那清脆的笑语欢声,刻画在她那双温柔的蓝眼睛里闪动着的同情的泪花。这一切,以及那数不清的眼神与微笑,数不清的思想和言语,我都想—一记录下来。
布朗洛先生日复一日用丰富的知识滋养着养子的头脑,随着孩子天性的不断完善,他大有可能成为老先生希望看到的人,布朗洛先生对他的钟爱越来越深。他在孩子身上不断地发现老朋友的特征,从而唤起了他对往事的回忆,这既让他忧伤,也给他带来了甜蜜与慰藉。两个孤儿历经磨难,从中吸取了教训要善待他人,互敬互爱,感谢保全了他俩的上帝——这一切都是不言自明的事情。我已经说过他们过上了真正的幸福生活。如果没有强烈的爱,没有仁爱之心,如果对以慈悲为信条、以博爱对待一切生灵为特征的上帝不知感恩,是绝对无法获得真正的幸福的。
在古老乡村的教堂祭坛里,有一块白色的大理石墓碑,上边只刻着一个名字:阿格尼斯!这座墓穴里没有灵柩,但愿多年之后会有另外一个名字刻在上面。如果死者灵魂会返回人间,游历充满着生前的亲朋好友之爱的圣地,我相信阿格尼斯的阴魂有时会萦绕于这个庄严肃穆的角落。尽管这个角落是在教堂里,而且她曾性情柔弱、误如歧途,可我对此仍坚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