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己心
第227章己心
小八方才一直没有得到说话的机会，心里已经猫爪一般难受，每当他要说话的时候，香薷总是扭头到一边似乎看不见。好容易出来，他赶紧把自己的发现跟香薷说，没有想到却是这样一个回答。
他很是惊奇，“你知道？知道你还……至少也不要走这么快，免得她们不知好歹。”
香薷明白小八的感受，她何尝不是那样，“我走这么快，是为了救人。”
小八抓着拳头很是有些恨意，“她们骗人，你还说救人？”
香薷看着他那副表情，依旧拉着他没有回头，她知道在他们的背后，必然有好些眼睛在那张望着。
心情无比的复杂，最后，她还是妥协了，不过是因为那对生命的敬畏罢了。
“我不过是觉得，那妇人神色如此慌张，而只有妇孺，是不太可能在这种时候无缘无故从天而降的，他们总要有个来路，男人们或许就在附近，我们呆的越久，她们就越慌张，虽然刚才跪在地上磕头，你想必也是看出来了？”香薷其实还想留着一阵子，也好弄个究竟，却实在是站不下去了。
小八张大嘴巴，雨水打进去似乎都没有发觉。
“小八，她们都是张家湾的人。”香薷相信小八也看出来了，这才有那样的表情，莫忘记小八是跟着寻赤学过什么的，他刚才进进出出，自然很多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我正想跟你说，七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香薷苦笑一声，其实刚进去不久，她就已经知道了，只是没有表露出来罢了，“潘家岭的人，或许只有那个妇人是，她多半是嫁过去的，其余的人应该都不是，上一次二姐家里差点出事那一次，亲家母唠唠叨叨的说过，潘家岭的人说话最后一个字都喜欢拉长，而且潘家岭的人住在岭上，就算是有一些人家地势低洼一些，也不至于全部都淹没，她们在我们的上游，就是逃也不会这么多人都逃到这么这里。”
越说，香薷觉得嘴巴里越是苦涩，她也不想救这些人，但她看着那惊恐的孩子的眼睛，妇人的战战兢兢，已经失去了家园，又蜷缩在地上的表情，她忘不了。
也狠不下心来。“所以，他们只能是张家湾的人，张家湾那头地势很低，这样大的雨，他们的村子说不定被淹没了，而他们那要逃，也只能往咱们这边，要不然就这能到镇上，他们到镇子上的那条路一旦淹没，还是要从咱们村经过，想必是不敢，这才冒险从江上这边来，大人能够忍受，孩子，却是熬不住的，但不知道为何都是妇人孩子在那……”
“还有，你没有看见他们一直往那边望吗，不敢来村子里是怕被认出来吧，你想想，要是有别的选择，他们还愿意到咱们这来吗？”
香薷在抽丝剥茧，当然她也不能完全肯定，只不过这么多的巧合凑在一起，十有八九就是如此了。
小八闷头不吭声，“知道了还救他们！上一次英亮叔差点死了！”
念念不忘之前的事情。
香薷也明白，就是她心里也是有过动摇的，只不过，有些罪过，并不应该加在那些妇人头上，何况还有那么多的孩子！
但是……村子里的人，能够理解吗？
如果是自己，怕是也不能，就比如当初害过人的，那个女人要是站在她面前，她必然是不能原谅的，哪怕再如何，她都希望她死得惨一些，这才不枉借着身主再活一遭。
难不成的是这仇恨自己没有太深的体会，这才没有刻骨铭心的恨意。
但要是村子里的人打将上来，那些人要如何办？这本不该是香薷应该想的，她也不敢去想。
别人她可以不管，但是小八，她不想让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哪怕眼前就是他应该仇恨的人，恨可以，但一个人的心里要是只有恨，未免也太悲哀了一些。即便真的要报仇，她也希望，他能够冷静的面对这一切，要不然，怕是连那仅有的仇也报不了，反而把自己给迷失了。
“小八，你要想想，就比如我们一开始就是在这跃鲤村的，所以我们就这样仇恨张家湾的人，那万一我们是一开始在张家湾呢？”
小八依旧没有说话。
香薷叹息一声，这小八性子还是挺倔，“你这样固然是没有错的，但是你想过没有……”
还没有说完，小八就气呼呼的打断了香薷的话，从他那不停扯蓑衣的姿势，以及一点点碎裂的做蓑衣的棕毛可以看出，他此时心里一定非常的不安稳，“那不一样，这地方本来就是我们的！他们是来抢，要说不对也是他们不对！”
只要肯说话，就好，香薷继续劝道，“是，他们是不对，但是要是你在张家湾，那地势那么的低，万一有一天土地被淹没了他们要什么生存，何况这地方，也不能就说一定是谁的对不对？要是他们一定说，之前就是张家湾的呢，不要忘了跃鲤村是后头搬来的，一开始也没有发现那能够捕鱼。”
“这些咱们都暂且不论，就说今日我们赶走他们，那那些孩子怎么办？等他们长大了，是不是也会来对付咱们，这样一辈一辈的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头？村子里的人，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平静的日子呢？我们这边有英光叔那样受伤了的，他们那头未尝没有，何必，要一直这样下去呢，对不对？”
小八梗着脖子，“哼，反正我不想救他们。”
香薷笑了起来，“你呀，还是刀子嘴豆腐心，要是你不想救人，刚才你就不会那么忙上忙下了，也会一开始就说出来了，我拉着你走，你不是也走了，我猜在山那头隐藏的石壁下，必然还有他们的人。”
小八不好意思承认，只是出言反对，“那怎么办，说不定他们吃咱们的，用咱们的，以后还是要对付咱们呢！”
这当然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香薷并没有绝对的要避免，“小八，你想想咱们去年的时候，我刚才也并没有做什么，咱们只当不知道罢了，一切都是看他们的造化，但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要感恩戴德也好，要恩将仇报也罢，总之，我们求的是自己心安，并不一定要他们如何，你说对不对？”
“只求自己心安？”小八气呼呼的神情消失了不少。
香薷见他慢慢的能够听进，心里宽慰不少，“可不就是这样，我所说的人心是肉长的，你问问自己，可是能把那些妇孺赶走？可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无路可走又要冒雨下江里或者爬到山上？”
小八默认。
“我也不能，但是我们心里却又有气，又能如何呢，不过就是来个不知道，人啊，有时候难得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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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这时，香薷都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事情是不是对的，照着她自己说的，一切不过是追寻自己的心罢了，要是对方是恶狠狠的人她倒是没有什么好害怕的，甚至非要对付他们不可，但看着那些妇人孩子如此可怜，哪怕就是转头过来对付这边，她，也认了!
说到底，刚才做的事情不过是举手之劳，她也并不就是为了他们。
两个村子的事情很是复杂，她们现今已经就是跃鲤村的人，所以立场不同，做法自然也是不同的。
良久，小八憋出一句话，“七姐，那咱们就这么装作不知道吗？”
香薷苦笑一下，她也不会特意要去化解两个村庄的仇恨，毕竟这不是一日两日就产生的，她自问自己也不想管这个闲事，说不定还没有人领情就是。但她总不能直接去跟村子里的人说，张家湾遭难了，就在山上的竹屋里，咱们快拿锄头扁担，打将上去吧！
“你想如何？”香薷偏过头问小八。
小八没有想到香薷这么反问回来，也不想说就这么算了，默然不出声，“反正你说了算就是！”
香薷纠正他，“不是我说了算，我说的不过是我自己这么想的，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这样做是不是对的，我只知道，我这么做，不会后悔而已。我们总要对得起自己的心。”
小八模棱两可的点点头，思索着，等快要回到路上的时候，眉头已经松开，“七姐，我有些懂了。”
“哦？”
“你可记得咱们有一次，三哥出去找东西去了，我们几个人就这么走着，最后一点干粮也被另一群人抢走，但就是那一群人，中间有一个妇人，偷偷的又给我们留下一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