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浮-沉6
坚壁清野后的建阳城外，已是荒无人烟。落了两天一夜的白雪，覆盖了稀疏枯黄的草木，也覆盖了一切痕迹。
但只要有人，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当有心对上无心，就会大大影响最终结局。
全副武装、穿着统一铠甲的五百大晋精骑，围向一处小村落，安静祥和的气氛，瞬间不复存在。本已废弃的小村庄，一间屋子兀地被打开，探出了一个人影。
那人身着犬戎胡服，只一眼，他立马脸色大变。一边抽出刀子，一边大声呼呵同伴：有敌人！！旁边几个屋，立马又跑出了十来个相同着装的人。
他们，是一支犬戎的斥候小队。
在建阳被困守的这段时日，他们早就失去了该有的警惕之心。中原人一直龟缩在城内，根本没胆子也没实力出城，这是犬戎人的一致观念。
所以，日常的巡逻后，他们习惯性地跑进了村落中取暖歇息。却没想到，会给想清理他们的人，一个一网打尽的机会。
场间二十来个犬戎人紧张地背靠着背，在村落中央的空地上围成了一个圈，握着刀子的手微微发颤。
与勇气无关，眼前绝对的实力差距，彻底击垮了他们的心理防线。几百骑铠甲精良的骑兵，让他们除了绝望，就是为之不可置信和惊惧。
中原人，已经走出了防线之外？
五百精骑分工明确，围住小村落后，几个小队出列，去村落里四处搜寻。骑兵们当中，一队同样只有二十骑的人马缓缓出列。
无声的对峙氛围，让犬戎人额头冒汗。
一个犬戎人表情逐渐狞恶，咬着牙高声说了什么。其余人眼底的惊惧，开始变成疯狂与狠戾。杀一个够本，杀一双就赚了！
二十骑骑兵带着自信，下马抽刀，迎头冲了过去。
观战的骑兵们无声无息，只有正面交锋的喊杀声、兵器的交戈声。一战，犬戎人心底残存的胆怯彻底被撕裂。
金生火骑在一匹赤色骏马上，鹰目紧盯着场上一个削瘦的骑兵，精神高度而紧绷。他的马鞍右边挂着箭壶，一手控马，一手无意识地攥着一张弓。
李宁玉带着半截面具，就在场中那二十骑兵其中！
金生火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才会任由着他们胡来！他心底积蓄着怒火，恨不能将那个还在“病”中，“忠君体国”的窦思烧成灰烬！
除了被面具遮住了如玉的上半张脸，李宁玉与旁人并无不同。裸露在外的下半张脸泛着黝黑的色泽，完美的下颚线，依旧能猜出她面具下的俊秀。这是在金生火的强烈建议下，做的稍许伪装。
但没几个回合，领头的犬戎人还是敏感得发现了李宁玉这个人的特殊。他心中一喜，不顾一切地怒吼，命令所有人，往李宁玉的方向冲杀而去。
一时间，场间的节奏彻底乱了。
犬戎人不知道李宁玉是谁，也不知人数众多的骑兵，为何放弃了自身优势，但直觉告诉他们，若能杀了李宁玉，说不定他们死了也值了！
犬戎人的招式简单，却招招狠毒，招招不惜命的逼人要害。
周遭观战的骑兵们旁观者清，犬戎人在这股气势下，把他们本占据优势的同伴们开始逼迫得手忙脚乱，场面越加胶着。
被迫在几次大开大合的力量比拼过后，李宁玉开始喘息。
大雪天里，她的鼻尖开始沁出晶莹的汗珠。险而又险得避开一个犬戎人向她腰间劈砍的一刀，一个葫芦滚地，用力一挥，又狠又准的割断了最近一个犬戎的脚腕。
一声痛苦得嚎叫，那个犬戎人脚下一个踉跄。
李宁玉一手撑地，斜着又踢出一脚，把他踹向侧面朝她桶来的一刀。又趁着那人意外杀了同伴，在缓缓抽刀的瞬间，李宁玉快速转身，一刀抹了那人脖子。
血从那人脖颈喷涌而出，溅在了李宁玉的侧脸上。
鼻腔间的血腥之气，让李宁玉胃部开始翻滚。但更重要的，是刚才的力量输出，让她手里的刀变得沉重，手臂变得脱力。
若不是遮了肤色，定能看出她的脸色发白。
就在这时，一个突破了众人防守的犬戎人，狞笑着挥刀冲向李宁玉。
李宁玉瘦削的身形晃了晃又直起，紧抿着唇，用尽全力将横于胸前的刀前刺。可惜，被那人侧身挡过。
在惯性下，李宁玉猛前冲了几步，一个踉跄，单脚跪膝于地。靠着手里的刀撑着，才没有直接扑倒于地。混战中的小南红了眼，往她身边冲杀。
但此时，对方已回转了身，脸上绽放出得意而残忍的笑。他手里的刀，离李宁玉脖子只有几指距离了。
“咻。”
一支箭，疾驰着，从骑兵中突飞而出，狠狠地命中那人握刀的手。那人咬牙闷哼一声，被箭支附着的冲力猛钉在地。他手中无力握住的刀垂直落地，锋利的刀尖，堪堪划过反应极快的李宁玉的脸颊。
李宁玉身体后仰，寒光闪闪的刀光，让她眯起了眼。刀身上的铁锈气味，让她的五脏六五为之抽动。
被箭枝钉在地上的那个犬戎人，再没机会反抗，冲过来的小南和一旁另一个骑兵，粗暴地将他一刀了断，双目直瞪着天空没了生息。
战斗开始得迅速，结束的也还算迅速。若不是李宁玉险些受伤，金生火也许会感到安慰。十九个骑兵，受到了金生火毫不留情的惩罚。
此时不罚，等以后命丧战场拉回火葬场吗？
十九个受了不同程度伤的人，在金生火冰冷的目光中，羞愧地低下头。不论是金生火那一箭，还是李宁玉的实力涨幅，都足以让他们汗颜。他们对李宁玉和金生火行过礼后，丧气地转身离开。
场间静若寒蝉，所有人转过目光，认真专注地打扫战场。
金生火冷哼一声，将手里的弓箭丢给旁边的兵。天知道他刚才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勉强克制住心底想杀人的冲动！他负于身后的右手，大拇指到现在还在微微颤抖。
这一刻他无比庆幸，自己没丢了武艺，反应还算敏捷，箭的准头，也不算差。
“殿下，您该回城了。接下来，臣会带着他们继续清理周边。”金生火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冷硬。
窦思说的没什么风险就是狗屁！战场上有见鬼的万无一失！他们一个长公主，一个国公，完全没有考虑万一出事，他该怎么办！建阳的军民怎么办！
再大的功劳，在陛下和太上皇眼里，恐也不能抵消李宁玉香消玉殒！
刚把李宁玉从地上扶起来的小南，闻言眼含祈求之色地看向李宁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