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浮-沉7

总有些人故土难离，即使它可能是贫瘠。但，这不该发生在战火纷飞，并带着孩子的母亲身上，金生火的第一反应极为冷淡。

他也有女儿，换做是他，但凡有可能，都绝不会让自己女儿处于危险之地！

任何故事，一旦加上战争为前提，就会变得深沉而悲伤。

坚壁清野下，建阳城外优先被带走的是青壮年。待轮到她们这个小村庄，待大部队撤离，战争已经打响。于是，她们就被剩下了。

没有人明知危险，还停留在原地。为母则强，不为自己，也会为孩子。她们是被留下的，仅仅因为，她们是老、弱、女子。

顾晓梦听完同行妇女轻松地诉说着灰暗色带的故事，讷讷得好半天没开口。物竞天择，这是草原的道理，也是这里的道理，但看着这些人终于安定下来的神情，顾晓梦心里有些闷闷的。

部落里，同样是以部落的强盛为先。她自己不也想着，以吾族战士之勇，占扶弱之中原吗？可眼前这些扶弱的人很好，对人也很好。可因为天生如此，她们就该被羁縻、被舍弃吗？

两种声音在顾晓梦脑海中交织再冲突，矛盾的观念，让她的神色渐渐恹了下去。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去感受别人的感受。即使是相对亲近的何剪烛，也从未对她抱怨过什么。

路过的赵老三听到这话，猥琐的面皮逐渐阴冷。

他是窦思的嫡系，他知晓坚壁清野的一切政令，可他未曾听说这个情况。显然，是下层在执行命令时自作主张，至于后果，大约是并未将此当回事，又或者故意瞒报？！

这样的篓子，简直就是抹黑了大将军的名声！还是在长公主殿下眼底下！赵老三怒火中烧，牙齿咬得嘎吱作响。

将军府中，被惦念的窦思，没有一点“病人”的自觉。手中一杆马槊，在将军府空旷的演武场舞得那叫一个虎虎生威。

“窦公，殿下出城已经六日了！”

一个身形挺拔，身着校尉装束的男子紧盯着窦思。他面色冷硬，锋利的眉毛下目光冷漠。刚硬的面庞，杀气极重。

窦思仿若未闻，手中动作如行云流水，干净有力，凝神聚力，好似真的在与什么人搏斗。

“窦大将军！”

窦思依旧不理，他沉浸在和李宁玉的谋划中，推演计算着，计划是否达到了效果？

五百精骑，是他手底下最为信任的心腹，以保护李宁玉优先的命令，才让金生火安下了心。骑兵轮换出城，以一带一。无论什么风气，在铁与血的锤炼下，荣誉和骄傲慢慢养成，他们定会逐渐成为一支噬敌的铁血尖刀！

真正的力战不能指望草原人，他们，必须自己足够强大。兵既不多，就必须精，如果。。

“沧。”

那人再忍不住，从武器架上拔刀就上，招式带着狠戾的风声，硬生生打断了窦思的思路。

窦思手中马槊下意识一转挑开他的刀，冰冷地擡眸，然后马槊毫不留情的，疾风扫落叶般扫向他下盘。

那人应该战斗经验十分丰富，一个跃身，在空中翻转就贴向窦思的身。

窦思手里马槊倏地后移，借着点地的力量，腰身一翻，腿部带风扫向他的脖颈。那人尽管手中有刀，但到底不能真砍下去，只能换手肘高擡，格挡住这一击。

窦思借着这股对拼的力量，又一个翻身退出，让开了安全距离。

“吴志国！你是要以下犯上吗？”窦思放下马槊，觑着眸子呵斥。大有一言不合，就军法处置的意思。

吴志国唇抿成了一条线，退开一步抱拳拱手：“大将军！属下有保护殿下安危之责，万万不敢懈怠！还请大将军告知详情！”若是知道李宁玉随军出了城，他是说什么也要去的！

窦思正要继续呵斥，一亲卫急急进来禀告：长公主殿下与骑兵卫回来了！

吴志国神色稍霁，对着窦思拱手行礼，立马转身离去。

窦思立在原地冷哼一声，随手将马槊插回兵器架子，背着双手往书房去。只有微微翘起的嘴角，缓慢的步伐，显示着他的实际心情。很好，计划没有失误，可不就是万无一失吗？嘿嘿。

建阳城中知道李宁玉等骑兵出城的人不多，但不包括封营训练的骑兵营。被挑剩下的骑兵卫队们，一开始还不忿，嗤之以鼻。但在李宁玉带人离开一天未归后，他们开始不安，开始魂不守舍。

再不服，他们都是大晋的军队，如今更是一个整体。若得微末寸功也就罢了，长公主殿下若有所损伤，他们该当如何？

骑兵卫队副队长吴志国，在李宁玉一离开后，就让骑兵卫的好日子到了头，短短几日，疯狂不似人的训练，甚至让他们对李宁玉产生了一种亲切感。

吴志国此人是随李氏征伐，靠着军功，做到从五品下的游击将军。据说，他为人又狠又毒，全身上下没一点人气。李氏王朝坐稳后，没了用武之地的他，因不讨人喜，在十六卫中辗转，把十六卫几乎待了个遍。

这次他被安排在出京，实际也是一种放逐。不过，在李宁玉与李铭诚分兵时，一直随波逐流的人，却是第一次主动要求入了李宁玉的队伍。

李铭城虽不喜他，但为李宁玉计，他同意了。

金生火对此乐见其成，吴志国这个武夫是把极好用的刀，他哪有有竞争兵部侍郎的心和人脉？再说，两人在一块，才更易控制局面。。

吴志国还没上前跟李宁玉见礼，就被金生火叫住了。让吴志国查验一遍他们从关外带回来的百姓，他与殿下，还有事商谈。

吴志国冷眼瞅着金生火，顿了顿，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名单。

金生火对他笑了笑，转身向李宁玉方向而去。就此次境外的清扫，他们需做一个总结。犬戎的实力，骑兵的成长和缺点，都需为以后谋划。

远远看见这一幕的顾晓梦，眼珠子咕噜噜地转着。看来，这两位关系并不融洽？也是，有能力的武将哪个没脾气？能谈笑宴宴的，也就那些皮里阳秋的文官吧？

顾晓梦转过头，目光窥见那人群中央，被众星拱月的“少将军”。可惜，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和身份，顾晓梦遗憾地叹了口气。

李宁玉像是感受到什么，回头扫了眼。顾晓梦一怔，随后露出一个天真可爱的笑容。有句中原话怎么说来着，来日方长！

原只是好奇的顾晓梦，不知为何，心底突然生出一丝欢喜，是一种类似同类的第六感？

李宁玉离开只是几日，但看上去似乎有了极大变化。若说原先的她只是美玉一枚，那么现在，就是寒光更胜的琉璃。

吴志国稍松了口气，执着地盯着那人，周遭的其它人仿若未见。隐约到李宁玉的变化，吴志国心底有种异样的畅快。看，他和她，会越来越近的。

只是。。李宁玉在看谁？

吴志国眼底变冷，顺着李宁玉的目光，看到了仰着小脸，显得异样乖巧的顾晓梦。吴志国捏了捏手中的名单，嘴角扯了扯。

前来交接的赵老三缩了缩脖子，早就听说过这位的厉害，这是被金参军塞了事不快活？这群城外来的百姓，大约要倒了霉了。对了，他得先去见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