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浮-沉75
“我认输!”被汗水打湿了鬓发的顾晓梦收了招式,不设防地转身而立。干脆利落地丢掉枪身的动作和无奈地表情,不见半点之前的锐气。
被动摘取了胜利头衔的李奕脸上不见喜色,他拄着枪杆喘着粗气,恨恨地瞪着顾晓梦。“既知道要输,怎得不早早认输,白费孤这许多力气?”
顾晓梦缓缓吐匀气息,微微一笑。上前毫无费力地拿走了李奕手中的枪杆,扶着他往边上的椅子上走去。“当然是因为,我小心眼啊。”
“你!”
“你要跟我提玉姐,我就小心眼。”顾晓梦强硬地扶着人坐下,平淡地道。
“我,孤什么时候提宁玉了?孤哪一句提她了?”李奕梗着脖子,很不服气!“再说,我就是提她那又怎么了?孤的孙女,孤还提不得了?”
顾晓梦松了手,定定地看着李奕。
李奕顿觉莫名其妙,可又被她看得莫名发虚。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后,骤然恼羞成怒。
“她不是你的。”顾晓梦目光清冷,打断了李奕眼看就要发作的脾气。“身份上她是你的孙女,但她不是你的。玉姐,得是她自己的。”
李奕含怒的表情逐渐隐没,想要说什么,却忽而感到一阵无力。顾晓梦没有将话说透,就如他从一开始也没有明着提起。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平稳下了气息,李奕端坐着沉声道。
顾晓梦眼睫颤动了一下,在典籍释意里,这句话是说普天之下皆是王的土地,四海之民,皆是王的臣民。可在他们的对话里,是指其变化出的那另一层意思。就像君待臣有礼,臣事上以忠,逐渐演变成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一样。
“跟着你走,她就是她自己的了吗?”李奕斜睨向站着的顾晓梦,言语讥诮,却也有打散了沉重氛围的意思。
顾晓梦的双目活泛开来,立时纠正道:“选择我,难道不就是她的选择吗?”
李奕瞪着顾晓梦,胸口升起一股憋闷感。
顾晓梦第一次为自己的笨口拙舌而头痛,只能认真地保证道:“你放心,我都听玉姐的!真的!”
李奕朝天翻了一个白眼,只觉今天的顾晓梦实在是一言难尽。“都要她操心,那你干什么?你是什么提线木偶吗?”
顾·提线木偶·晓梦眼睛一亮,但对上李奕的目光又老实了下去。老头儿分明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所以,正确答案可以是什么?
“愚蠢!”李奕咬着牙,满是恨铁不成钢。
顾晓梦目光一闪,果断提起衣摆跪地就拜。“晓梦愚钝,还请阿翁教我。”
李奕瞪着十分乖顺地顾晓梦,情绪又复杂起来。他的本意……确有几分教诲的意思。但眼下,他是被顾晓梦牵着鼻子走了吧??
虽然满意顾晓梦的反应,但只是想到李宁玉,他还是不由得对顾晓梦感到不满和不甘。
“阿翁。”顾晓梦眨着亮晶晶的眼睛虚心求教,真顶顶的乖顺。
李奕磨了磨牙,目光垂落在顾晓梦那笔直的身姿上,心不甘情不愿地哼了一声。“起来说话,跪着干什么。”
到底是个女郎,昨日李宁玉不过跪了没多久就能青了膝盖。顾晓梦再来一出,岂不真显得他是个顽固不化的?
“谢阿翁。”顾晓梦乖乖起身。
方才打得足够久,足够酣畅淋漓,她的心情早已平静。其实打到后来,她已经得空开始思考,老龙到底是为了哪般。
“孤只问你一事,你想好了再答。”李奕目光幽深的看着顾晓梦。
顾晓梦知道正题来了,敛了神色,点点头。“您问。”
李奕也微微颔首,盯着顾晓梦的眼睛,道:“据孤所知,顾郡主你这三年,可谓是精彩。今朝你再来芥蒂全消的接近她,是有意为之、是心有不甘,而非是出于心存爱慕,非她不可吧?”
顾晓梦面色一白,半晌,才捏着掌心擡起了水眸。“是,我心有不甘,我曾经也不觉得,我不是非她不可。”
忆起这些,顾晓梦的心口久违的感觉到了酸疼。可能,也并不算久违?到京之后的这段时日一晃而过,又仿佛是已经过了许久。
“我自小算得上是顺风顺水,我父王虽教育我严苛,但旁的方面只要我想要得到的,鲜少有得不到的。所以遇到玉姐时,我想喜欢便喜欢了。而且,我能感觉到,她亦是喜欢我的。”
说到此处,眼底泛着水光的顾晓梦,勾了勾唇瓣,再次肯定道:“她喜欢我。”
“我当时十分欢喜,是往日所有的喜欢堆积到一起,都不及的欢喜。所以那一日,我格外地失控。往后的一年里,我格外的想要证明自己。更重要的是,我想要她后悔!”
顾晓梦眼底蓄着的水光,随着重音而落的话倏然滑落。泛着红的眼尾处,睫毛轻轻颤动。
“可是,她就好似消失了一样,没有给我任何反应。后来……”顾晓梦轻抚掉眼角的泪,又笑了。“那时我父王仍旧在收集她的消息,我着魔似的日日去看,看了半年,才渐渐戒掉了日日去看的习惯。”
李奕看着顾晓梦,眸光深邃。那半年,李宁玉的确应该没有任何消息。毕竟,李宁玉回来后先是被禁足了三个月,而后被他以顾晓梦的那匹马做筏,想必也不敢再有动静。哦,或许还有顾晓梦的某些传言传来的原因?呵。
“北境与大晋不同,关于我的某些传闻,我初始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后来……”顾晓梦抿了抿唇,眼中愈加赤红。“直到后来,白小年来一趟,我便能听到她的某些传言。”
“我当然不甘,当然心有芥蒂,所以才意识某些荒诞的传闻,顺便废物利用,反击了一下。”顾晓梦觑了眼李奕,解释一句。
传闻,只是传闻。
“到京后再一见到她,对上她的眼睛,再吻、触碰到她,那什么芥蒂,什么自以为是的信誓旦旦,就通通不管用了。”顾晓梦扁扁唇,不着痕迹地为自己抱屈。
三年里,李宁玉的那些传闻出现的时机都很巧合。但被伤过了的她,又哪里还敢轻易相信,李宁玉是因为心系于她,才故意为之。
离开时的信誓旦旦的理智是真,可见到李宁玉后无法控制的心也是真。切身体会过才知,感情一事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李奕再瞪顾晓梦,真当他老了,就没听到那个欲盖弥彰的吻字吗?!
“阿翁。。”顾晓梦挪动了一下脚步,小心翼翼,试图装可怜。
“坐下说话,非要孤仰头看你不成!”李奕不耐地道。这可怜巴巴地模样,实在是……哼,成何体统?!
“孤听说,你父王准备培养那个小崽子?怎么,你是不当用啊?”李奕没好气的话,是明晃晃地意有所指。
顾晓梦眼眸流转,这话,还真是意外的熟悉。“来之前,父王没有跟我细说。”不过老龙这么一看,她之前对此的揣测好像不能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