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蛊发

第72章蛊发

帘勾松垂,轻幔落地，难掩日暮黄昏。

工部军器局哗啦啦跪了几百名工匠，个个跪地藏首,等着上头那位开口。

可漆花奔绘宝座上，如暴雨即将倾临,面色沉沉的皇帝,已经整整一柱香未开口说出一字。

越是这样，越是瘆人,上次皇帝这副样子，开口便是斩了易子傅。

新任工部尚书林森孤伶伶跪在一众工匠前，面前站着杨振。

林森看着眼前朱红的曳撒锦袍,双股打颤。

山西失守,天阙大半北地尽归萧无衍，萧允大怒。

往日与易子傅不合的文官见势趁机参奏易子傅，列举了易子傅结党营私残害忠良，欺下瞒上弄权误国十条重罪,斩首易子傅。

易子傅一死，朝廷群龙无首乱作一团,有人上书提议任两朝元老,户部尚书席知良为大学士参预机务。

但萧允并未采纳,而是让近身伺候自己十年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杨振代做朱批，暂管朝政内务。

杨振立于萧允下首,后面跪伏林森以及军器局乌压压一众官吏。

他缓缓转过身，俯视着林森，掐着尖嗓质问：“偌大天阙国,百名工匠竟都无法仿制出来？”

如今杨振所发之言几乎代表了上头新帝的意思，无人敢与之置喙。

他这一说,便是代表新帝在质问他们。

杨振握起那仿得像模像样的火铳，掂在手里道：“不就是把铳子，整整一月过去了，你们都鼓捣不出半点火星子出来？”

“这外械容易仿制，但那火药调配所用的材料，以及如何配比，都需要一定时间一点点试调出来，这样做出的火药才能发挥最大火力。”林森解释道。

杨振冷笑：“一定时间？你们是也想给那北平反贼时间南下么？”

林森嘴巴刚一张，啪嗒一声巨响，吓得他向后瘫坐，以袖护面。

等他放下袖子，火铳早已被杨振摔至在地，断成两节。

杨振弯腰眯眸，拍着林森的脸道：“再给你们半个月，做不出来，就等着全部抄家流放南蛮吧！”

林森不敢再多言，他知道做不出来他们都得给易子傅陪葬。

坐在上首的萧允终于开了声，他的声音带了一丝疲惫阴冷：“到底是何人做出了那火铳？派人去查！”

“下官……听闻是北轩王府工正所做，听说那火药也是由他配比出来的。”

林森道：“而且那工正，还是祝皇商失散的义妹，如今为北轩王……反贼所用。”

林森有托人去北部探听消息，却未打听到半点风声，是祝耀祖派人故意告知于他他才知道了点内幕。

“义妹……那火铳竟是一个女子做出来的？”

萧允看着底下一群吃着朝俸，却脑子磨不出半点东西的工匠，手心缓缓攥成拳。

他招手示意杨振上前，低首嘱咐：“传令给张思和祝耀祖，让他们按文书行事。”

杨振微微挑了挑眉，俯首顺从道：“奴才领命。”

缓退下台，杨振出殿前去命拟文书，一出殿，只见负责接待外司的主客司郎中在殿外徘徊，神色忡忡。

“李郎中所为何事啊？”

主客司郎中看见杨振，像有了可以商决的主，诚惶诚恐道：“杨公公，鞑靼那位乌罕可汗斩了一个我们前去商谈的来使，还威逼另一个使者硬将那物运到了皇城，说是送给陛下的礼物。”

李郎中让了身位，指了指身后四人擡的大箱子道：“我也不知那里头是何物，恐防有诈不敢随意打开，本想让林尚书帮忙研究一下，没想到陛下亲临于此。”

杨振皱眉，正踌躇着要不要派个小太监查看一下，萧允已从殿内振袍而出。

“打开。”

萧允早听到了全部，他眸光深深地盯着那箱子，倒想看看这鞑靼这新可汗斩了他的使臣又给他送礼是何意思。

杨振听令，向身旁一个小太监使了眼色，小太监畏畏缩缩靠近那钻了几个孔洞的箱子。

未近箱身，便闻到一股奇异香味，像是塞满了各种浓烈香料。

小太监小心翼翼从孔洞往里看去，里面黑压压一片看不出什么，这才缓缓打开了锁扣，提起箱盖。

盖子一掀开，一股浓香冲天而出。

“啊！有鬼！有鬼在里头！”小太监吓得倒摔在地，屁滚尿流在地上乱爬，想远离里头那东西。

“混账东西，皇城之内怎会有鬼，竟敢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把他给我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杨振扬声骂道。

小太监被提了出去，杨振亲自上前查看。

一看清里头东西，他面色惨白，以手捂住口鼻有作呕之象。

“到底是什么东西！”萧允厉声问道。

杨振无视皇命，挥手想让人先擡下去，萧允却一把推开杨振，上前一望，僵住了身。

只见两尺方箱里面放着一个无手无脚，双眼被挖，肢干光秃如剃毛彘身的人彘，他的脖梗尚还能动弹，感受到空气灌入，喉间发出嗬嗬怪音。

而那人彘身上散发的浓香，正是用来掩盖断肢脓水发出的腐臭味。

萧允身子一软，声音有些发颤道：“阿都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