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汤釜

第64章汤釜

祝子鸢吹响那枚冰冷质重的玉哨,哨声清萧，回旋明空。

一个相容平凡的丫鬟穿过长廊，疾步无声来到祝子鸢面前,半跪而下。

正是昨儿长春殿当值的一名普通丫鬟。

祝子鸢也未想到金翎就在她身侧，还易容成平庸无奇的侍女,让人无所察觉,但这样反让她平添了几分信任。

将玉哨挂回脖颈，祝子鸢道：“王爷说过,你现在为我所用。”

金翎言短回道：“是的，主子，您有何吩咐？”

“我想知道你的手下有多少人马？”

金翎知道面前这位道长与自家正主关系已非寻常君臣,对他而言意义非凡,如实答道：“暗卫千名，分散天阙各地，目前北平有半百名。”

祝子鸢有些诧异，这名女子竟是暗卫,暗卫培养不易，少之又少,可听金翎而言,她在暗卫中地位不浅。

“可否将部分暗卫借与我,我需要他们护送我进入北庭。”

紫珞曾言在长留山有条安全小道，但战火燃起之处必有动乱,以防万一她还是需要这部分暗卫与她同去，也可作为一点援力。

金翎眼里同样闪过一抹惊诧之色，很快又沉入眼底,消失无波，她平静道：“暗卫一部分需留在北平刺探各类情报,我只能交予您一半。”

暗卫的守则即主子有令，不问因由，只言听必从，誓死为之，故而金翎未问祝子鸢这样做的缘由。

“已经够了，你马上召集好暗卫，与我立马一道动身，此事刻不容缓。”祝子鸢斟酌片许，果断道。

“是，主子。”金翎二话不说，领命离去。

云山白雾渺渺，笼罩在长留山峰尖。

墨色深岩巍然不动，嵌在苍天遒木根前，配以乱草绿棘，成了隐兵藏器最佳位置，长留山手中的弓箭手跪伏深藏其中。

一道湛蓝清影驾着通身赤鬃的骏马急蹄飞踏，身后跟几十个精装束衣的侍卫，同样扬鞭御马，绝尘而来。

看见南边扬起山尘，又听闻马蹄踏鸣之声，埋伏在长留山山谷险要之处的左军弓箭手拉弓挽弦。

淬毒箭尖瞄准了突如其来的那一小队人马，蓄势待发。

山径一面峭壁，一面悬谷，容不得多人并行，只要放箭，来的马儿便会惊慌落谷。

骑队来人极少，又是从北平方向而来，在看清队中马首悬挂的玄黑白梨图样旌旗，贺沧擡手，示意弓箭手无须开弓。

祝子鸢正是从孟意那里知道贺沧埋伏此处，故而让暗卫换上府中侍卫服饰，带上了暗卫号旗，以防被误伤拦截。

“是北平侍卫，那号旗是王爷身边暗卫所用记号。”贺沧道。

那极有可能是前去刺探军情的暗卫，贺沧摆手号令弓箭手松弦，祝子鸢遂得以沿着崎岖山路稳稳策马前行。

临近山腰处，贺沧习惯性地挠了挠头，却挠到了头上盔甲道：“不对啊，这道袍这身影的，怎么那么像祝工正”

祝工正何时接管起暗卫来了？

贺沧一头雾水，前方可是北庭，据兵探来报鞑靼已经准备从北澜向北庭进军，北庭很快只怕要沦陷了。

祝工正此刻往水深火热的北疆去做什么，他记得祝工正虽通工墨，可不懂刀剑啊，总归不是王爷派遣而去的吧！

他领命埋伏于此，箭阵严阵以待，又不能追上去亲自问询。

老虎须一样的鬑鬑浓眉耸了耸，贺沧总觉得他这心悬得慌，这事是不是得禀报下王爷比较好？

山中万叠云散，骏马劲衣穿破山雾，飒踏如贯日流星，一路向北而去。

盗骊日跑不停，入夜时分，近至北庭，祝子鸢下令下马给马蹄裹上布条。

他们人数不多，暗卫又训练有素，裹上布条后如同鬼魅一般无声穿过密林。

未行百里，只见林中传来燃火噼啪之声，有人在林中放肆高声谈论，所说为外邦异族语言。

祝子鸢和金翎同时举手示意暗卫停步，金翎匍匐摸步顺着暗影潜行，祝子鸢按着她的步法紧随其后，至五十米处，二人藏于一处暗岩之后。

金翎小声却又清晰道：“主子，是鞑靼士兵。”

祝子鸢点头，林中几名皮革围腰，革上悬绑弯刀的士兵，围坐在火堆前。

火光明亮，鞑靼士兵眼睛适应明光，反而难以察觉暗处之内的动静。

篝火架着铜鼎和釜，鼎内煮着肉块，枯木旁弃着几根渗着血水刚剔除的腿骨，十几个士兵大口嚼着风干牛肉，痛饮烈酒寻欢作乐，场面骇人恶靡。

肉汤之气香气逼人，却熏得祝子鸢翻肠倒胃，那锅里煮的是何物她心知肚明，正是这样才令她作呕。

熊熊火光映入眼帘，灼得祝子鸢眼睛发红，她攥紧袖袍，忍下痛恨和不适。

他们这般明目张胆地猖狂燃火做饭，看来对拿下北庭信心十足，只怕北庭城内也有接应，只待内外勾结，便可行鸮鸣鼠暴之事，而北庭估计还蒙在鼓里。

“主子，是否要除掉他们？”金翎估约了一番那些士兵的实力，杀掉他们不成问题。

祝子鸢沉眉摇头道：“不可，他们极有可能是探路士兵，若是他们迟迟未归，反而会让鞑靼大军起疑，防范更甚，反而不利我们后续行事。”

金翎点头，见祝子鸢没有惧恶眼前情景，探听片刻，才悄步带着祝子鸢原路返回。

二人退步返回队伍后，金翎又前去探路士兵的后方刺探了一番，回来禀道：“鞑靼大军在百里开外的林边平地安营扎寨，暂停行军歇脚休整。”

祝子鸢点头，鞑靼昨夜做尽丧尽天良之事，再是骁猛，也不能拖着几万大军日行不辍。

一行人喂好草饲休息片刻，择了另外一路朝北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