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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她的骨肉……

第91章她的骨肉……

庆帝驾崩的第二日,皇宫连发三道遗诏,朝野皆震。

第一道,便是罪己诏。

诏曰,建朝初始,贤王宽厚得臣民之心,庆帝好妒忌才,唯恐皇位不稳,故而处以通敌篡位之罪……其后十年,庆帝受人蛊惑,好神仙方士之术,不理朝政,愧对百姓,妄为一国之君。

此诏一出,四方哗然,民间百姓对于贤王冤死一事议论不止,民怨沸腾。

而此后的第二道诏书,便是为李家、何家之罪沉冤昭雪,不止还了两位大人的清白,还追封李庸为定国公,爵位世袭。

又过一日,宫里再发第三诏,恢复贤王遗孤陈瑎王爵身份,承贤王封地,新皇念其孤苦无依,特将其留在身边照拂,直至弱冠之年。

十日后,皇宫举行登基大典,陆晏清于宣和殿即位,年号康成。

一朝天子一朝臣,追随他的文武官员皆受到封赏,而那些对其继位的正统性提出质疑和反对的官吏,则被列入先皇的陪葬名单里。

短短数十日,皇朝经历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权力更叠,有人被提拔任用,有人被罢黜贬谪,倒台的大多数为祁王一党,掀得是腥风血雨,至此以后没人敢再多说半个不字,唯有一句新皇万岁。

宣和殿阔大雄伟,正中九层玉砌台阶,一架金漆龙椅立在尽头。

陆晏清拾阶而上独坐其中,俯瞰着整座大殿,虽四下仅有魏林、严栾、李善等心腹,他却似看到了天下众生。

历经千帆,他终于走到了这个位置。

在这场夺位之战后,李善俨然成了御前红人,新帝能够顺利登基,其功不可没。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却递上辞呈,恳请皇上允他出宫。

陆晏清没有立即答复他。

他从大殿离开,默然地一步步朝前走着,心绪难测。

魏林紧赶慢赶找到他,喊道:“李……李小郎!”他稍犹豫了下便换了称呼,那“总管”二字饱含屈辱,他实在是叫不出口。

前方听见声音的李善停下脚步,回身朝来人垂眸一揖:“大将军。”

“你我不必如此多礼。”魏林忙将他扶起,肃正身形后笑呵呵道:“李小郎,如今你风头无二啊,我果真是没看错你!不过有一事我却是不解,方才陛下有意提拔重用你,为何你却在这个档口打起了退堂鼓,说什么回家休养?”

李善缓缓笑道:“将军说笑了,善能有今日,全仰仗新帝的赏识,只不过,善之志不在庙堂,比起权贵们蜚英腾茂的生活,我更想归隐田园,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魏林眼神不自觉地扫过李善,分明还是几年前的模样,可那周身的气质却与记忆中的他差了好远,不由感叹:“当年你真可谓是天纵之资,却被一桩冤案蹉跎至此,实在令人唏嘘……不过幸好老天有眼,现而今你大仇得报,正是施展才华抱负的好时候,且当下也正是朝廷用人之际,何不留下来一展宏图?”

李善淡笑不语,这些年,为了给父亲洗刷冤屈,他咽下滔天恨意自甘成为阉人,在宫中为奴为婢忍辱偷生,多少个日夜,他盼着亲自手刃杀父仇人,盼着能翻身找回尊严。诚然,这一切他都做到了,他相信,只要他想,他能够谋取到至高的权力,若是换做旁人,定然不会放过这个飞黄腾达扬眉吐气的机会,可这并非他李善想要的。

他擡头看了一眼金碧辉煌的宣和殿,自言道:“这座宫城看起来辉煌盛大,私底下却藏着太多肮脏,多少忠臣义士埋没于此……我父李庸,初来京都声名藉甚,去时却蒙受不白之冤湮灭无闻,成了身死异乡无名无碑之人……这世间容不下他一方青冢,以至每逢清明中元,我想祭拜一二都无处可去。如今家父沉冤昭雪,自可归骨还乡,我所想所求之事皆已如愿,京都于我便再无牵挂。”

说罢,他的目光,慢慢地转向了站在台阶下的女子。

夕阳下,江茵一身紫衣,斜阳余晖照在她的身上,和初春时节的藤花一般柔和。此刻她正用惯常那种温和柔婉的目光看着他,等着他,正如梦境中那样。

他那双写满苍凉的眼底划过笑意,转而化为一抹坚定,“大将军,陛下富有四海,更有尔等肱股之臣追随辅佐,何必在意我的去留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魏林也明白他是铁了心了,索性不再多劝。

“也罢,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便不再多言。”说着,魏林挥了挥手,候在他身后的一个小太监立马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向李善递上一个木匣子。

“陛下料事如神,他知道我劝不动你,特地交代我把这个给你。”

李善接过方盒,寻常的做工,寻常的样式,外表有些刮痕,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可不知怎的,他摸着那盒子的棱角,突然心跳加快,就连呼吸都变得有几分急促。

他垂着眸,缓慢地掀开盒盖,入目是一沓手稿,当看到那熟悉的字迹时,他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拿起最上面一张纸,“海晏河清”四个字清隽而洒脱。

“这是……这是家父的遗墨……”

话未说完,他只觉得眼前一阵热浪涌上来,忙擡起头闭上眼睛,久久不能平静。

看着他微微颤抖的手指,魏林默默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

当年李庸被处死时连个全尸都没留下,所有家产或上交国库,或焚烧丢弃,所以李善看到父亲的遗物才会如此情难自抑。

“有一事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原来多年前令尊曾与陛下有过一段师徒情谊,你说巧不巧!这些书稿正是他那时候珍藏下来的,他料定你不愿留下来,所以让我转交给你。”

李善如获至宝,仔细地将匣子盖好,然后朝宣和殿深深一揖,“多谢陛下成全。”转而又向魏林拱手,“大将军,后会有期。”

魏林点头致意,目送他向着远处的女子而去,不由啧声:“这一个个的都有伴了,就我老魏还孤家寡人一个!”

身旁的小太监听了这话忙打嘴道:“哎呦我的大将军,这话可不能乱说,大逆不道啊!”

魏林斜他一眼,哼的一声,大步流星地走了。

偏殿内,陆晏清站在书案前,提着笔,蘸墨运力批示公文,桌上有几沓奏折,凌乱地摆在案头。

“参见陛下。”

魏林规规矩矩地行了君臣礼,对称呼的改变心里还有些别扭,不过他很清楚,今时不同往日,昔日的好兄弟已是一国之君,而他是一心一意辅弼君主的臣子,君臣有别,即使他们之间有着多年的情分,该论的规矩他万不能逾越。

只是陆晏清待他到底是不同于旁人的。

“来人,赐座。”

得了令,内侍搬来座椅,魏林坐下后,殿内陷入沉寂,魏林百无聊赖地喝着茶,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余光瞥到轩窗外伫立的侍卫,又生生把话咽进肚里,有点黯然地想起曾经二人无所顾忌谈天论地的日子。

过了一会儿,就在他昏昏欲睡时,案前男人总算搁下笔,擡起头,英俊的的面容一如既往地淡漠,庄重的衮冕服更为他添了几分威压,让人半点生不出亲近的意图。

那不可一世的权臣已然摇身一变,成了真龙天子。

“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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