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盘大棋
一盘大棋
荆梦心中激动,也顾不得方才那一丝异样,高兴得灌了一大口茶。她相信,凭白馆主的能力,承诺过的一定能做到。
她感激地望向白馆主,与那双琥珀眸子撞上,心神竟有一瞬的晃荡,目光不禁变得迷醉。
白馆主眼底的金光掠过,目光不曾从她脸上移开,但两瓣唇却张张合合地吐出字句。
“但有条件,她是我认定的夫人,希望你今后与她保持距离。”
他清冷但不近人情的声音在这幽静的屋子里响起,荆梦却仿若未闻,依旧眼神迷离,似在神游。
蛇戒对面沉默了许久,才响起一个颓然的“好”字。
紧接着,他又补了一句,嗓音有些低哑,“希望馆主大人珍惜她。”
白馆主眸光微冷,“无需你来提醒。”
联络切断后,风卿宴扭头望向身边旁听的男子,扯了扯嘴角,语气似哀怨又似玩笑,“我为了利益如此轻易就放弃了她,看来这份喜欢也不过如此……不过呢,我虽答应了他,但你没有啊,以后,你还有机会,毕竟———”
“够了!”烛幽冷沉着脸,打断了他的话。
“生气啦?”风卿宴自嘲地笑了笑,“我确实无能,这些年只顾着恨你和母亲,研究毒药,什么也没长进……”
说着,他拿起地上破烂的蒲扇,开始给枯枝败叶堆起的火堆扇风。火上架着一口铁锅,锅里棕褐色的浓稠汤汁汩汩地冒着泡,散发出难闻的怪味儿。
烛幽神色复杂地望向他,只见火光映在那双金棕色的眼底,似乎着了火,翻腾着怒意,但再细看,又好似眼神空洞,一片漠然。
“不是生你的气,”烛幽缓缓开口,往身后不远处扫了一眼,“这些伤患一直靠你治,是我没有帮上忙。”
这是一处地下洞穴,虽然没有阳光,但地形隐蔽,空间十分开阔。经过前晚的死里逃生,追随风姒流浪的二十多名族人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风姒也一直旧伤未愈,此时都在洞内休息。
风卿宴摇扇的手一顿,诧异地斜睨向他,“你这是在安慰我?”
烛幽摇头,“只是实话实话。”
风卿宴轻嗤一声,继续扇起风,“倒也是,可惜了你曾经那副半神之体,你要是能恢复元丹的真实修为,纵是白馆主,恐怕也不是你的对手,还会杀不了一个区区的山扈?”
见对方垂着眼默然不语,风卿宴笑了笑,“我又忘了,那是你的禁忌了,你倒是和人类有缘……哎,原先我还以为竞争对手只有你,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白馆主,而且来势汹汹啊,你也听到了,荆前辈对他多么信任,恐怕不亚于曾经的你啊……想想也是,她绝望无助的时候,白馆主救她,陪她,帮她,如果荆前辈她这么对我,把我的皮扒了耍做腰带我也心甘情愿啊……”
“白馆主,有些不对劲。”烛幽沉声道。
风卿宴讶异地挑了挑眉,“你这是破罐破摔,比不过就开始诋毁情敌了?”
烛幽却并不理会他的调侃,认真道:“空……荆梦还是空翠时,白馆主就表现出了对她极大的兴趣。”
“或许那时,他就对她躯壳下的灵魂一见钟情了?”风卿宴仍语气戏谑。
“那为何不将她留下,如刚才那样以势压人,逼退我,却任由她去巨海,去镜池,去随时可能遇险的地方?当初我和她初进空桑城,夜里急于躲避凤凰的追捕,满城的客栈却全都满房,不可疑吗?”
听罢,风卿宴也收敛了笑意,问道:“你怀疑是他的手笔?”
“今日之前,我从没怀疑过他,心想或许只是巧合,可是,现在回头想,假如那晚顺利投宿在客栈,后来的走向或许会大不相同。”
说着,烛幽的眉眼越发冷峻,“我会迅速带着她离开空桑,躲到荒山深谷,确保不会被凤凰发现,再想办法治疗她的五感缺失。从而不会在空桑逗留,不会去乐馆求助,更不会那么早就与他有交集。”
风卿宴双眸微张,有些惊愕,若真是如此,白馆主的城府可谓是深不可测了。沉思了片刻,他才说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若不是喜欢荆梦,那他费尽心机图什么?”
毕竟荆梦只是一个人类姑娘,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白馆主作为镇守一方,活了千年的大妖,什么也不缺,究竟觊觎她什么呢?
纵然对荆梦心有好感,但风卿宴不得不承认,若只是贪图美色,妖族的皮相更为美艳,而且凭白馆主的盛名和地位,只需勾勾手指,男妖女妖自然趋之若鹜,何苦这般用心良苦去讨好一个人类?可若不是为了容貌,难道是……
脑中电光一闪,风卿宴手一抖,蒲扇落在了地上,惊道:“不好,白馆主不会是喜欢吃人的妖吧?”
烛幽愣了一下,倒不是被他一惊一乍吓到的,而是经他提醒突然想到了什么。
“白馆主是什么妖?”他反问。
风卿宴白了他一眼,“您这曾经的半神之体都看不出来,我岂能知道?”
闻言,烛幽眸光微动,直直地望向他,“还记得荆梦……她说的丹穴山刺杀之事吗?”
虽然问题跳跃,但风卿宴还是迅速地领会到了他的思路。
“那个时候就知道了荆梦的秘密,而且清楚你的样貌和脾性,不仅能不声不响地潜入丹穴山,还能在被发现后顺利逃走……你怀疑是白馆主?”
烛幽点头,补充道:“狐族最擅幻形术,当初在空桑故意撞上荆梦的女妖,正是狐族。如若白馆主是狐族,假扮我的即便不是他,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风卿宴皱了皱眉,“可是据荆梦所言,九丘上,所有妖都关注着摇光珠的动向,只有白馆主注意着她。可见他是不把摇光珠看在眼里的,那他冒充你去丹穴山是为了什么?”
他问到了事情的症结处,烛幽也犯了难,摇了摇头,“你我并不知白馆主与她相处的细节,无迹可寻。先给她通个气,至少让她不要太过不设防。”
风卿宴立即赞成,“正好还能问问她,是否知道白馆主的真身。”
说着,风卿宴擡起手,正要摩挲耳后的皮肤时,动作忽然顿住,“还是晚些再联系吧,若被白馆主知道了,岂不是打草惊蛇。”
烛幽紧抿着唇,亦知他说得有理,压抑着莫名的焦躁不安,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空桑乐馆内,那差点就要亮起的蛇戒此时正被轻轻地套回主人的指间。
冰凉的触感滑过,荆梦忽地回神,见白馆主正倾着身,轻轻捏着她的左手,两指正将蟒戒退到她食指的根部。她不由一惊,而白馆主擡眸朝她淡淡一笑,适时地松开了手,坐回到垫子上。
“你们聊完了?”
蟒戒的光芒已经褪去,而她方才似乎走神了,没听到他们最后的谈话内容。
白馆主微微点头,“嗯,我会帮他们,你可以安心了。”
闻言,荆梦耳尖有些热,忙道了谢,便要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