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之妖
食人之妖
离开客栈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街上，彼此都一言不发，直到转入一条人烟稀少的窄巷中，风卿宴才脚步一顿，回头望向身后的男子。
“你究竟喜不喜欢她？”
烛幽目光颤动，默然不语，黑纹镶边的暗红衣袍在阳光的映照下，如凝结发黑的血色。
一身绿衫的风卿宴歪着头嗤笑一声，绿玉坠在瓷白的脸畔一阵晃荡，似小蛇狂舞。
“那等她答应了我的追求，记得叫嫂嫂，可别后悔哦。”他看似轻佻浪荡，但语气里似藏着几分真意。
烛幽这才有了反应，直直地望向他，暗红的眸子里隐隐含着不悦与警告，“别总让我提醒你，我比你年长。”
风卿宴挑了挑鬓边一缕微卷的黑发，擡脚往巷子深处走去，只留下一句语调慵懒的话。
“无所谓，看在你这么凄惨的份上，我今天才发善心帮你一把，不过日后，我可不会让着你了，走了。”
“嗯。”烛幽低低应了一声，声音很快消散在风中。
他擡头望向不远处客栈二层的某扇格窗，早春正午的日光照进他的眼底，映亮了那沉沉的暗红眸色，似透出一丝篝火般的暖意。
一阵微风掠过，小巷空荡荡的，几片飞花被风卷起，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最后飘落在石板上。
翌日，乌玄准备妥当，要去执行摘灯的任务，因为这趟要离开城池，荆梦本有些担忧，可是在乌玄答应与她五五分账的诱惑下，还是与他一同出发了。
此次任务的目的是丹鱼血。据乌玄介绍，这丹鱼之血十分奇特，即便没有灵力的人类涂于脚底，也能涉水如履平地，而妖族则可利用它修炼御水术或炼制法宝，而这丹鱼只生长在龙巢山下的丹水中。
至于龙巢山在何处，又与龙有无关系，她没有多问。在乌玄心中，她毕竟还是位前辈，即便有“灵力出问题”这个借口，也无法解释活了千年的她为何对这世界所知寥寥。既然路途往返只需一日，想来也不远。
二人租了一辆火舆，从空桑西城门驶离。
刚出城门，一只小鸟从车顶低飞掠过，轻微的扇翅声被车轮滚滚淹没，车内之人自是没有发觉。
“之前你提起人类，我忽然想起来昨日摘灯时听到的一件怪事。”
听乌玄这么一说，荆梦心中咯噔一下，顺着对方的话发问，“什么怪事？”
此时火舆疾驰在荒山小道上，四周没有人烟，但乌玄还是不自觉将嗓音放低。
“前日，因乎阁中出现了一个百年来最高的悬灯，赏金有五千珠，但不到一刻钟就被撤下来了。”
荆梦被她神秘兮兮的语气所感染，没由来地忐忑起来。
“那……内容是？”
“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乌玄低低嗤笑一声，“竟是要找那传闻中的人类女子。”
“啪———”
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乌玄垂眸，见女子正弯腰去拾失手掉落的匕首，目光不由得定住了。
“你这匕首，不似俗物啊。”她赞叹道。
荆梦将赤金镶宝的匕首别回腰间，强压住心底的惊慌，朝她咧嘴笑了笑，“朋友所赠。”
“话说回来，”乌玄这次倒是没被转移视线，继续兴致盎然地说起那悬赏的话题来，“信那传闻的妖可不少，重金寻找那人类也不算奇怪，但那灯悬上去却又立刻被撤下，这可真是值得玩味了……”
“怎么？难道有什么内幕？”荆梦故作轻松地调侃道。
乌玄背倚在车厢内壁上，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悬上去的灯被立马撤下，总觉得有些欲盖弥彰啊……”
见她想得入迷，荆梦微微低头，垂下眼睫，掩去了眼底的情绪。车厢陷入寂静，静得能听到窗外的风声，她一手攥拳搭在膝上，一手握了握腰间的匕首，呼吸沉沉，似乎下了某种决心。
“乌玄，我想再问你一次，你讨厌人类吗？”她低声问。
乌玄从满脑子的奇思中抽离，一时也未察觉到她的异样，不假思索道：“按传说的那些自然是该讨厌的，可毕竟我也没亲眼见过，不好说。”
荆梦深深地吸了口气，神情郑重地看向她，“其实，我就是那个人类。”
乌玄愣怔地望着她，嘴巴微张，似乎惊呆了，而后，那张僵住的脸忽然肌肉扯动，嘴角抻开，有了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
风水轮流转，才不过数秒，那呆若木鸡的表情便转移到了荆梦脸上。她茫然地看着乌玄捧腹大笑，手足无措。
“哈哈，荆梦，你这玩笑倒是开得有趣，哈哈哈———”
没料到她竟不信，荆梦一时语塞，无奈地叹道：“我说真的，我不仅是人类，我还是空———”
“轰———”
伴随着一股爆裂的气流，猝不及防的巨响在耳畔炸开，火舆陡然一震，似乎遭受到猛烈的撞击，失去平衡，颠簸翻滚起来。
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荆梦还来不及反应，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失重感传来，回过神时却已悬立在了空中，腰腹被一双手从后搂住。
是乌玄救了她！她心中庆幸，正要回头感谢，却见到地面滚滚灰尘之中，一个灰扑扑的身影踹开了早已撞得不成样子的车厢壁，骂骂咧咧地从破木板堆中钻了出来———是乌玄！
她猛地僵住，底下那个才是乌玄，那身后这人是谁？
那人似乎察觉到她的心思，收紧了双臂，埋头在她脖颈处深深地嗅了嗅，而后陶醉地吐出一口的气，炙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却令她背脊发凉。
男子从喉头发出低沉的笑，语气暧昧而危险，“荆梦前辈———哦，不对，是人类小姐，你好啊，我早说过后会有期的……”
“荆梦———！”
乌玄嘶哑的喊声从底下传来。
话音未绝，黑色闪电似的身影便冲到了眼前，荆梦还来不及高兴，便听到一声闷哼，眼睁睁地目睹她整个人被震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地面，又扬起一阵尘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