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中仙梦
湖中仙梦
“呜……”
谁在哭？
“呜呜……”
是谁？
荆梦睁开眼，已是月上中天，树影婆娑，被树林包围的一汪湖水在月光映照下竟绿莹莹的，好似流动的翡翠，幽深而梦幻。湖面水汽蒸腾，薄雾蒙蒙，忽而一阵夜风吹过，雾气散了些许，一个人影显露出来。那人背对着她静立于湖中，腰部以下没在水下，一头银色的发丝顺着脊背倾泻而下，在湖光月色的辉映下，仿佛晕开一层朦胧的清冷星辉。
“呜呜呜……”
那哭声凄惨哀怨，似乎正是那人发出的。她听得揪心，鬼使神差地朝他走去，最后在与那人影隔了几米远的地方停住，因为再往前一步便要跌落水中了。
“你是谁？为什么哭？”
“你反倒问我？你不知吗？”那人控诉道。
她疑惑不解，“我怎会知道呢？我都不认识你……”
那人忽然转过身来，荆梦顿时看呆了，她上辈子的词汇量无法形容出眼前之人的仙姿玉貌。她想，假如真有湖中仙，或许就该是这副模样吧……
见女子惊艳以至呆愣的神情，“湖中仙”方才还泫然欲泣的脸上闪过一丝别样的神情。
“你是神仙吗？”
她失了魂一般竟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话音刚落，便羞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所幸“湖中仙”并没有嘲笑她，显然，他还沉浸在方才悲泣的哀伤之中，海水似的眼眸里还闪着令人怜爱的泪光，珍珠般的脸庞上残留着未干的泪痕。两边鬓角各有一绺银发垂下，贴在胸前的银白色薄丝袍上。
月色下黯然落泪的湖中仙……她几乎要沉醉在这美丽绝伦的一幕景色之中了。
“湖中仙”止了哭，薄唇轻启，“我不是神仙，我是冤魂！”
“什么？”
这句话仿佛一道惊雷炸响，将她从旖旎幻梦中震醒，害怕地后退了几步。
“你害了我，何必装模作样呢？”“湖中仙”控诉道。
“我？可我根本不认识你啊……”她着急解释。
“湖中仙”擡起一只手，方才浸在湖水中的袖角竟然半点也未湿，他指着荆梦的肚子，面露哀怨之色，“我的遗体尚在你腹中，分明只差几天就能修成人形了啊……”
“什么？！”她又是大吃一惊，转念一想，顿时震骇得张目结舌，“你……你……你是那条鱼？！”
“湖中仙”点了点头，目光悲戚，“你放心，我无心害你，即便想复仇，也是有心无力。我只剩这一抹残存的执念了，过了今晚，旭日升起，便要消散，化作水雾化作烟尘……谁知一百年苦心修行竟是这般下场，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说着，他又忍不住低头抽泣起来。
见状，荆梦慌张起来，心中更是万分愧疚，自责不已，虽然她只是吃了一条鱼，可这条鱼有思想有灵魂，此刻又活生生地站在眼前控诉她，这感觉和谋杀了一个活人无异。
“对不起，对不起……虽然只说对不起没什么用，但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已经有了灵智……还有挽回的机会吗？如果有，我一定竭尽所能补救！”
“湖中仙”摇了摇头，“肉身已毁，已经没有办法了……”
这肉身此刻就在她的胃里，被她刮鳞破腹烤熟嚼烂吞入腹中了……想到这一点，荆梦不禁觉得胃中翻腾，自己阴差阳错竟当了一回食人魔！身体和良心的双重折磨驱使她往前踉跄了几步，停在了岸边，向着那人不住忏悔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
说着说着，她便感觉眼角热热的，有液体流了下来，她愣了愣，用指腹去抹，竟是泪水，她记得这副身体是流不出眼泪的……
“你不要伤心了，我不怪你。”“湖中仙”轻叹一声，“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是……”
见事情尚有挽回余地，她抛却了那一丝疑惑，立刻抖擞起精神，“只是什么？”
“可能需要麻烦你———”
“不麻烦！快请说吧！只要我能办得到！”
“好……”“湖中仙”缓缓开口，“虽然仅剩一抹意识，但只要有容器守护，便还能残存于世间。这湖底有一个宝箱，传闻是千年前一个大妖遗留在此的，里面装有神器至宝，但从前我尚未修成人形，如今又只有虚魂并无实体，无法打开，如果你试试，或许可以。倘若真有魂器，我希望你可以将它随身带着，我便可以跟着你看看这湖泊之外的世界，如此，待我消散之时，也无憾了……”
“我可以一试！”她欣然应声，随即又露出为难的神色，颇为窘迫，“可是我不会游泳，怎么去湖底……”
“这个你无需担心，我可以助你。”“湖中仙”边说着，边向她靠近，最后停在了离岸不过半米的湖水之中，对着岸上的女子伸出了右手。
荆梦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握住了那只修长苍白的手，可预料中的触感并没有出现，她愣了一瞬，下一秒便被那湖水幻化的手拉扯卷入湖中。
睁开眼时，她已经置身于湖底了，头顶绿莹莹的水波荡漾，折射进来深浅不一的光线，令这幽深寂静的湖底不那么昏暗。她并不需要憋气，也没有感觉到水压的不适，这大概得益于将她周身包裹住的这颗形状不定的大气泡。她想，这应该就是“湖中仙”所说的帮助了。
湖底都是些水草，沉木，砂石，贝类，甚至还有枯骨，她小心翼翼地四处搜寻，终于在一截沉木旁看到了目标。与其说是宝箱，倒不如说是烂铁箱，那锈迹斑斑，色泽剥落的破败模样与她脑海中珠光宝气的藏宝箱不太相符。不过考虑到这箱子在水里泡了千年，若是寻常铁箱恐怕早烂没影了，而这箱子至少还完整，倒也不辱宝箱的名头。
“就是它！试试能不能打开它！”
“湖中仙”的语气有些急切，微微颤抖的声线难掩激动。自从下水后，她就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了，也不知是何缘故。
那箱子上了锁，她走进前，见锁眼已被锈封死，便蹲下身去摆弄了一翻，可箱子却是严丝合缝，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就算没锈住，她也没有钥匙，虽然这点阻碍对寻常的妖来说如捅破一层纸一样容易，可她既没灵力，又没撬锁的工具，或许应该回岸上找竹幽来……
“嘶———”
痛意袭来，她下意识地缩回手，只见指尖似乎被锈刺划破了，正往外渗着血。
她根本无暇担忧感染破伤风的几率，因为那锁竟“咔”的一声突然断开了！
“开了！快，打开它，看看里面是什么！”“湖中仙”急切的声音传来。
此情此景，荆梦心中已隐约感到有几分蹊跷，但愧疚盖过了猜疑，她依言将盖子掀开，偌大的一个箱子，里面竟是空荡荡的，只放着一枚泛着银蓝光芒的半月状的东西。
“是这个吗？它可以让你活着？”她下意识的回头询问，可身后是一片幽深的水域，哪里有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