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残烛
第198章残烛
是夜我坐在桌前,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画一幅君尧的丹青,虽然许久未见,但他的模样早刻在了脑海里,一笔一画竟一点也不生疏,谁知就在快要完成时忽有一滴嫣红的血迹滴在了纸上,我惊了一惊,下意识地抬手摸鼻子,果然一片温热,忙仰头拿手绢擦去,与此同时心内漫过无法言说的恐慌,难道我真的要命不久矣了吗?
夜深人静,只听得更漏声声,我不敢再做其他的,蜷缩到床上拉过被子裹的严严实实,动也不敢动,夜,冗长的静,我睁着眼睛到天明,直到看见瑾娘起来了才敢平躺下,听着外面呼呼刮过的北风,心里浮浮沉沉的没有着落,更何谈睡意?
十二月初,我再度让瑾娘去清元殿求见陛下,依然遭拒。十二月初十,林素衣秘密托人进宫,称大哥已收集到韩相密谋叛乱的证据。
十二月十五,这一天是胡姬生辰,听说君尧早在几天前就吩咐过了好好操办,因此一早还在睡梦中就隐约闻得不远处笙乐声声。
我只觉得头隐隐作痛,勉强支撑着下床,却眼前一黑,险些跌倒在地,屋内并没有人,估计是没有想到我会这么早醒来,我扶着床沿慢慢坐下,瑾娘从外面走进来道:“娘娘是被吵醒的?”
我以手抚额,慢慢道:“连幽兰殿这里都听的见,可想而知其他地方有多吵?大小昭仪这是要做什么?”
瑾娘叹了一口气:“如今她们还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歹也就这一天,忍忍就过去了。”
说着过来替我梳洗,我闭着眼睛,感觉前所未有的倦怠,连带着心里一突一突的,说不出那种闷塞的感觉。
一时梳好头,我向镜中望了一眼,心里骤然一沉,明明是新妆,然而看去愈加显了几分老态,脸上病容一片,脂粉似是挂不住,白糊糊的阴森可怖。
我双手颤抖地用手绢擦去,想了想又拿出一点胭脂扑上,镜中的人儿这才能看出有一点血色,奈何双目无神,只有五官依稀可以看出曾经的美貌。
我仓皇站起身离开,恰逢瑾娘进来问:“早膳想吃点什么?”
我脱口而出:“五珍汤。”
她一愣:“什么?”
我反应过来:“没什么,昨晚吃的粳米粥就很好。”
她有些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到了午后时分,淑妃来看我,我笑着携了她的手:“怎么今日有空儿来了?上回你送我的那盆并蒂红梅长的可好了,我算准了今日会开花,你来的倒也真巧,我带你瞧瞧去。”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我:“哪里还管什么梅花,为着大昭仪的生辰,倒把整个后宫忙的人仰马翻的,一会子这个礼,一会子那个事的,也就这时候才得空儿,所以特地过来瞧瞧,这一程子没大来,身体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我边说边携了她往前走,“你瞧瞧去,开的可好了,真的。”
淑妃古怪地看着我:“怎么今日这样絮叨了?”
我只是笑,拉着她快步走至廊下,左顾右望却不见了那盆梅花,我不由着急起来,扬声往里面唤:“香珠,你把花挪哪儿去了?”
香珠闻言自里出走出来,满面疑惑:“奴婢没有挪出去啊?”
“这可奇了,早起我还闻见香味来着,定是开花了,怎么会不见了呢?”
正自言自语时淑妃扯了扯我的衣角,我抬起头,她一脸凝重地指着前面:“可是这个?”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瞧,只见光秃秃的一截断枝,红梅早已不见了踪影,香珠瞧见“哎呀”了一声:“早起确实开花了来着,后来有若花宫的宫女来借剪子,不会是被她剪去了吧?”
“一定是,也太嚣张了,一枝花儿也看不过,回头定要查出是谁,难道为着她主子的生辰,合宫的人都跟着无法无天?娘娘放心,这口气今天我来出!”
“罢了罢了,一枝花儿而已,就当是贺礼了。”
淑妃正欲说话忽见宫里内侍走上前来:“回禀娘娘,陛下传您过去商议宴席何时摆呢。”
她有些为难地看着我,我微微一笑:“陛下等着呢,快过去吧,我没事儿。”
她点点头:“那我得闲儿了再来,你千万好生养身体。”
说完匆匆去了,我再也撑不住,身体往前一栽,“哇”一声吐出一口血来,瑾娘远远瞧见,吓的脸都白了,忙走过来和香珠一起把我扶到了床上。
我神思昏聩,一口气吊在胸口,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一时像听见李太医的说话声,一时又是瑾娘的哭声,接着又听见香珠道:“娘娘都病成这样儿了,陛下还有工夫在那替大昭仪做生辰,真真让人心寒。”
我悠悠睁开眼睛看着她:“你说什么?”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她也顾不得了,哭道:“娘娘病着,瑾娘去请宴春阁陛下,却被拦着不让进,说是大昭仪有令,除了侍宴的人其他人若擅闯一律杀无赦!”
我叹出一口气:“何苦去请他?谁的命不是命?”
正说着瑾娘进来了,她一直以为我的病情还如同往日,不过是慢慢调养着罢了,如今后知后觉却晚了,此刻又见我睁着眼睛说话那眼泪直如断了线的珠子:“求娘娘赐奴婢死罪!”
我看着外面的天色像是暗了,便问她:“现在什么时辰了?”
“大约是酉时末了,天已经黑了。”
我点点头:“所以大晚上的可不许说什么死呀活的。”
她悲痛难言:“娘娘……”
“我早已料到会有这一日,瑾娘,你以为要扳倒胡姬光靠宁香的证词就行了?根本不可能,陛下那样宠爱她,还有韩相在朝中的根基如此稳固,对她们若不能一击得中,那赔上的可能就是整个秦府数以百口的性命,这就像一场恶战,不是她死就是我亡,然我已经是命不久矣之人,所以倒不如借此算在她的头上,只有我死了,陛下才会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宁香的证词也才合理,大哥搜集到的证据也就不会突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