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鬼界的热闹丝毫不比人间差劲,站在长街的尽头就是一片多彩霓虹织就的绚烂,让尚煜想起小时候过年时常去逛的庙会。
尚煜被任燚揽着,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时不时就会被撞到肩膀,踩到脚面,他都不太在意。
他现在站在一个巨大的舞台前面,这里人比较少,任燚让他往舞台上面看。
舞台布置像是个演唱会的模样,上面有个身高不足一米五的小家伙跑来跑去,一会儿修修东边的音响,一会儿调调西边的灯光,忙得欢实。
这小家伙长得有些奇怪,不,应该说是十分奇怪。
他身上没被衣服遮盖的地方露出本来的皮肤,是蓝色的。两个尖尖的耳朵在头顶,眼睛要比常人大上不少,其他的五官还算正常,但身后还甩着一条尾巴。
“那是什么?”尚煜问。
“小鬼。”
“可是……”尚煜看看了身后的其他鬼,又转回来看眼前这只,怎么画风好像不太一致呢?
“嗯,长得是奇怪了点。”任燚知道尚煜是这么想的。他喊了那只小鬼,“百错,过来一下。”
叫百错的小鬼乐颠颠地跑了过来:“任老板,您找我呀。”
“田老伯出摊了吗?”任燚漫不经心地问。
“出了出了,要我带您,和您尊贵的客人过去吗?”百错态度恭谦,甚至还给尚煜鞠了个躬。
“不用了,我认识路。”任燚回绝了百错的提议,挥挥手道,“你去忙吧。”
任燚继续带着尚煜往前走,边走边给他讲百错的故事。
“他是个混血小鬼,他妈年轻的时候偷渡去了国外,跟一个恶魔相爱,生下了他。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人带着孩子回来,没几年就死了。”
“鬼也会死吗?”
不得不说,尚煜的接受性要比一般人强很多,短短几个小时,他已经能接受跟一大堆鬼处于同一而不慌乱了。不仅如此,他还能思考些有的没的,可太和任燚的心意了。
“灰飞烟灭,或者转世投胎,在这里都叫‘死了’。”
“那百错的母亲是……”
任燚没回答,而是岔开了话题:“他的名字奇怪吧?咱们不是有句话叫‘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嘛,百错他妈觉得自己没错,所以就给孩子取名叫百错。”
尚煜闷头想,这个逻辑不完善啊,那她咋不给孩子起名叫亿错?易错好像不太吉利,那十错,个错就不考虑一下吗?
任燚再次停下脚步,尚煜顺着他的视线,看到稍远摊位上横着一个手写的招牌,上面是两个毛笔写就的大字——“糖酒”。
田老伯是个卖糖酒的,生意一直不错,今天也不例外。不过见到任燚来了,他撇下自己摊位前那大一群人,不是,鬼,拎了个透明的瓶子就往任燚怀里塞,边塞还边说:“我今天没带多少货出来,你就别我去摊位前面晃荡了,上刘姥姥那边去吧。”
塞完田老板一秒钟都没多呆,转身就跑回自己的摊位后面应对顾客去了。
“刘姥姥是谁?”尚煜问。
任燚好像吧太想接着这个话题,但还是告诉了他:“前面卖荷叶炒饭摊位的。”
尚煜的关注点有点偏,他在意的不是炒饭好不好吃,而是:“是《梦》那个刘姥姥吗?”
“那是文学作品。”任燚提醒他,“这里只是鬼界,你还没呢。”
“是哦。”尚煜?地笑了笑。
两人一边走着,任燚举起那瓶酒,对着光晃荡,问尚煜:“想尝尝吗?”
尚煜有点犹豫,咽了口唾沫问:“我们回去还开车吗?”
“你怕酒驾?哈哈哈!”任燚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了几分钟,然后忽然一脸严肃地盯着尚煜,声线低沉,“你想开车吗?”
尚煜总觉得,任燚说的“开车”,和他说的不是一个意思,但不管是哪一个,他的回答都是否定的,他干脆地摇头,摇了好几次。
“来吧。”任燚用田老伯附赠的纸杯给尚煜倒了一杯糖酒。
尚煜接过纸杯,里面半透明的酒水轻晃,散发出一种水果的甜香,再仔细闻,才能感受到酒精的气味。
他轻轻抿了一口,入口是梨子的清爽和甜美,一直送到喉咙才有烈酒刺激的灼热感。这酒没准度数不低呢,尚煜心想,但是真好喝。
他就这么一口又一口,一杯又一杯,一瓶酒都见底了,尚煜还是意犹未尽,并且一点喝醉的迹象都没有,眼睛仍旧亮晶晶,期待地望向任燚,等着他再给自己倒出一杯来。
试图灌醉小可爱然后这样那样的任燚有些失望:“你就没有个什么,喝醉了喜欢乱亲人,到处找人抱抱,哪怕是哭诉的毛病?”
要知道田老伯的糖酒虽然甜,且酒味不浓,酒精度数可是不低,而且特别容易喝醉,尤其是第一次喝的人。甚至还有人称之为“鬼界的长岛冰茶”,没想到竟在尚煜这里翻了车?
尚煜挠挠头,脸颊微红:“我不大喝酒。”
任燚扭过头哼了一声,半点都不信。
任燚决定了,后天再来一定要让田老伯给他一瓶加大酒精量的糖酒。
再往前走几步,刘姥姥的炒饭摊就在眼前了。比起田老伯那边的大排长,这边可谓是门可罗雀。
整条街都很热闹,可所有的鬼都对这里避之不及。
尚煜望着空荡的摊位后面,那位无所事事眼中写满羡慕的老人,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搭上了一份早已凉透的盒装炒饭,像是准备来一份的样子。
刘姥姥激动得都站起来了,一把夺过尚煜手中的饭盒,声音都有点颤抖:“凉了,我再帮你热一下。”然后没等尚煜说话,她就点火挥铲子去了。
路过的人都对尚煜频频侧目,他感到奇怪,于是凑到任燚耳边问:“他们为什么看我?”
任燚盯着刘姥姥递给尚煜的炒饭,边买单边回答:“吃一口你就知道了。”
尚煜吃了好几口,饭都下去了一半,他还是没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