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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延安文学(2021年3期)》(3)

阿玉的电影王春华

王春华,作品散见于《上海文学》《西湖》《文学港》等。

阿玉在小区等了很久,男人赶到时连说对不起,说是有要紧的事,阿玉懒得说责怪的话。男人带阿玉上楼后,阿玉想用热水澡来冲洗掉浑身的疲倦。可是,男人冲进浴室,迫不及待地与阿玉亲热。

“怎么样?”男人问,“比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要好一些吧?”

阿玉从浴室出来,因为没有带睡衣,也不想穿上白天的衣服,就那样围着浴巾,紧紧裹着身体。

“嗯。”她不好意思谈性爱的感受。

“上次真的是急了点,你知道,停车场总是危险的。后来我太太还抓着一些事不放,好在她没有证据。”

阿玉转移了话题,“我泡得有点久,不好意思。”

男人笑了,“不要跟我客气,事情开始了,就随意一些。”他笑的时候皱纹便显露出来,在床头壁灯下,阿玉才看清楚他的这张脸——之前不是在车里就是在夜晚的环境中——其实他的外貌还算不错,两鬓有隐隐的白发,因为是单眼皮、薄嘴唇,看起来不像是友善的那种人,但也正如他的地位一般,他有某种能凌驾于旁人的气势,除了肚子上的一些肥肉。与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不一样,脸上没有了严肃与疲倦感,也许是他此刻在家变得放松的缘故。

“衣柜有我的睡衣,你先穿着吧,蓝色那套是新的,你看看。”

阿玉转身拉开了衣柜,想了想,还是尽量让自己再放松一点。她背着男人解下浴巾,穿上了宽大的男士睡衣,深蓝色的真丝质地,十分柔滑。

“你要喝酒吗?我常常在睡前喝两杯,为了入睡。”

阿玉摇摇头,“我不碰酒精。”

“好女人。”男人说,“那你能帮我倒一杯吗?就在客厅的酒柜,底层有一瓶开过的,酒杯三分之一的量就好了。”

从这一刻起,更确切地说是从浴室那一刻起——阿玉开始感受到了这种关系的指向性与从属性。她必然是受命于这个男人脚下的,也许事情才刚刚开始,他表现得仍像半个绅士,但她心里预感着也许某一天(用不着多久)他就会流露出完全的狼性控制。不过,男人一开始出现的时候,他就说过自己不是那种会刁难别人的人,如果阿玉觉得有什么不合适,也可以随时提出来。大概有四个月了,阿玉不知道他为什么对她这么执着,她的选择是因为自己的经济条件实在很糟糕,但他如若有这样的财富与地位,也应该寻觅一位更年轻漂亮的女孩,而不是她这种养育孩子的少妇,虽然她长得还算不错。此刻,当她看着金褐色的威士忌倒入酒杯时,心里才终于开始踏实下来。她小心翼翼地握紧酒杯走向卧室,脚下的羊毛地毯十分柔软,触感甚至比她家里的床还要舒适,即便知道自己从来没有机会与奢华的东西有什么关系,但在这个时候心里还是有些落差。

“冰块呢?”男人没有责怪,但语气是失望的,“你应该满足干爹的需求。”

阿玉又回到客厅,脑子里响起一种该学会服侍的警醒。她看到冰箱贴上有保姆的联络方式和工作时间,放了两块冰之后,重新整理自己的状态。

客厅非常干净整洁,没有多余的杂物,堪比酒店,看似不常入住。更没有表明身份的摆件,像是在刻意隐藏什么。阿玉摇晃手里的酒杯,沿着墙面走了半圈。到了露台,她拉开玻璃门往下看,应该是建成已久的小区,街道静谧昏暗,但路边有新种植的植物,树干仍有东西支撑着。她从没来过这一带,在闹市里还隐藏着安静的住宅区,地段也奢华。她住在工业带附近,晚上总是很吵,唯一的好处是走路上班,不花时间。她关上阳台门,回到卧室,看着那位躺在床上抽烟的黄姓男人,心里悄然感受到新的生活正从脚底开始蔓延。

连帆反常般早醒,那会儿阿玉刚刚从的士下车,手表指向六点整。当她进屋的时候以为连帆会盘问她一大早跑去哪里,但他却说了让她感觉更看不起他的话。“不是说没钱?现在出门都打车了?”

阿玉不想回应他,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可以交谈的话题。在没有离婚之前她都不想惹事,他的暴躁会让一切准备就绪的东西全盘击落。因为不管是否离婚他都没有办法支付抚养费,她也知道自己大概会心软,不会提出这方面的需求为难他,但如果他还有良知的话,看在孩子的份上,至少不要搞得太糟糕。而她唯一的要求是孩子要跟她。

阿玉匆匆做好早餐,准时叫醒了连南,他很高兴看到父亲今天早早就在客厅坐着,一边吃一边说自己在学校加入了什么兴趣班,最后还要求父亲送他去学校。阿玉不知道连帆早起又什么都不做是什么意思,如果只是送孩子上学,脸上却是别样的情绪,唯一说得通的是他通宵酗酒了——哈,如此廉价地表达痛恨生活的方式也就只有酗酒了。阿玉一直很讽刺这么做,所有失败的男人都是这样的,令人心灰意冷。他们离开后,阿玉把打车剩余的钱放入连帆不会进入的杂物房的抽屉里,没多久,她的手机就收到一则汇款入账通知的短信。干爹真是干爹,有金有义。

中午她回到工厂,越过更衣室和工作间,直奔人事部。半个月之前她就已经提出离职了,上礼拜五是最后一天工作,人事部通知她今天过来办理离职手续,到财务部清算薪水。有认识的员工经过,很惊讶她干了这么多年为什么离职,人事经理说她要另谋高就啦,她只是笑笑,坐在那里等他们快点结束核算。外面下着雨,她回想当初进厂的时候也是下雨,但那会儿心里充满干劲,誓要闯出点什么来,一晃十年快过去了,薪水涨过三两次,职位升了两级,但也仍旧是工厂妹的收入,当了领班只是听起来更有资历。除了认识连帆、生下孩子,生活并没有变得更好,甚至可以说变得更糟糕了。

连帆当时在厂里是机织组的技术工,而她是众多流水线上的一员。试用期结束后,车间经理来找阿玉,要去签转正合同。当她从办公室出来时,连帆忽然从楼梯门口跳出来——恭喜啊!他说,看到阿玉被吓到的样子,一边说不好意思一边开心地笑。“转正了也没有加多少钱,不是吗?不过你能进来认识我,就是我们的缘分了。”阿玉一句话都没说,觉得这个人傻傻的,但也自此记住了他。在偌大的车间里,唯有连帆这张面孔给她留下了印象。但技术活必须保持更新,智能操控淘汰了将近一大半的员工,连帆不幸下岗。他本是自尊心强的人,看不起毫无技能的工种,但也正如时代的发展,他会的技术机器也会,没什么不可替代的。

生下连南之后,他在外面认识了所谓的大佬,去捞偏门,从套现生意到洗脑式的产品推销,从下线做起经常被朋友邻居躲避,在还未意识到自己从事的是非法营销之前,其实就已经严重亏本了。同所有不得志的男人一样,连帆开始依靠酒精麻醉自己。阿玉一直对他感情深厚,但她也不是愚昧的人,工作逐渐娴熟,虽然带来些稳定收入,但一个人无法支撑。更为难的是,她根本无法跟连帆谈这件事——他的自尊心遏制了一切沟通的可能,他以他的执拗堵上了一切。已经很多年过去了,这些年的事情其实根本不值一提,阿玉早已没有知觉。

“好了,这是你的离职证明,结余薪水月底前会到账。”人事经理把资料递过来,脸上也好说好笑的,“有空记得回来看看同事噢。”

“好啊,谢谢。”阿玉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再也不打算回来。

著名女导演年近五十第二春?

上礼拜记者在环球中心拍到知名导演廖红文女士出现在一家男性睡衣店,据悉,此店并非奢侈大牌,但价格不菲。记者猜测廖女士是亲自为丈夫选购睡衣作礼物,不像平时交由经纪人选购。随后记者又收到风,有街坊爆料称廖女士当晚并没有回到市区的豪宅,亦未出现在郊外的千尺别墅,而是上了私家车,驶向深圳方向,目前尚未清楚廖女士是否因工作北上大埔区还是回内地寻欢。

周刊工作人员致电廖女士助理电话,助理表示并不知情,通常不过问他们夫妻的私人生活,暂无奉告。但工作人员却从话筒里隐约听到廖女士就在身边,并尖声大喊“收声啦”。由于行踪神秘,态度不太友善,更多的猜疑指向廖女士在内地养有小白脸。

——《娱乐周刊》

阿玉看着娱乐栏目上的一个侧影,说实话,若不是写有导演的名字,她根本看不出那个身影是谁,黑色鸭舌帽与太阳镜足以遮挡半个脸庞,还有一头散落的头发。她手里提着睡衣店的袋子,正大步离开门店,照片上的后腿甚至因步伐太快而出现幻影。

“你什么时候开始看报纸的?”报纸嗖地一声被连帆抢过去,“你关心每天都在发生什么吗?你只是工厂妹。”

“你曾经好歹是个工厂仔,现在更糟糕,无业游民。”阿玉回击。她没告诉连帆自己已经离职,他不会过问,反正他们即将离婚。

“今天晚上你给孩子热好饭菜,我不回来吃,全做好在冰箱了。”阿玉说。

连帆没说话,整个人躲在报纸后面。阿玉知道他不会动手,如果她不在,连南会自觉加热饭菜,然后回到桌上做作业,并时刻回头看着墙上的闹钟,不断地计时。

下午从疾控中心出来后,阿玉对着检测结果拍了一张照片,传给了干爹,随后打了一辆车,同过去几次一样,她不再乘坐巴士,避开人群。干爹很快回了短信,说感激她这么做,他没有不好的目的,只是希望双方是在一个身体健康的情况下保持关系。这段关系暂时比她想象中的简单,她一直很担心会受到精神或肉体上的伤害。事实上,她如果不必照料连南的话,生活上也不至于太拮据。只是连帆不会再理这笔数了,他不问阿玉拿钱已经是万幸。阿玉一直想逃离这里,在这片工业带,不管你走在哪个方向,抬头望去的时候,总能看见几根巨大的烟囱。到了晚上,处处是很早就出来工作的年轻人游荡在街上,他们大多同她一样,在某个大型工厂里做着枯燥单一的工作,有时持续加班,有时在酒吧门口打桌球,在大排档里大声交谈。没有谁没有梦想,没有谁敢谈梦想。

酒店的行政楼层有个精致的lounge,阿玉站在吧台面前,不知道那些鸡尾酒的种类有什么区别,最后跟酒保说她需要一杯酒精浓度较低的。很快,服务员就送来了一杯用高脚杯盛着的金色清澈液体,杯底有一颗鲜红的樱桃,樱桃表面依附着气泡。

“女士,您的法兰西75,慢用。”服务员说。阿玉想要说这是什么东西?75?但她的教养让她闭嘴了,而是先尝了两口,有一种淡淡的果酱甜,似金酒又似香槟,下肚后,喉咙微微发辣。也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从一个极其勤俭朴素的流水线工人,变成了繁华都市里另一种享受物质的人,坐豪车、穿名贵衣服、住星级酒店,虽然这种差距还没引起内心的汹涌波澜,但如果长期这么下去,也许会失去定力,她说不准膨胀会几时光临。当然,她也很清楚这当中的缺失——审美、学识、眼界,这是她所没有的,这些因素一直控制着她。

干爹在参加一个什么晚宴,就在酒店的宴会厅里,阿玉无所事事才到行政楼层饮酒。她不知道别人是如何度过这种日子的,打开一本书吗?还是再点一份精致的甜品?她似乎都没有这种乐趣,只是看着外面的高楼,看细雨缓缓飘落。lounge应景切换了爵士乐,但她根本无法赏析,干脆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附近有一桌情侣,男孩正给女孩拍照,很大一部照相机,有时角度会偏向阿玉这边,她只好低下头或者侧向窗边,不想入镜。但他们似乎很喜欢阿玉后面的景色,无论女孩怎么摆动,男孩的镜头仿佛总是将她框住。等到干爹差不多结束,她就回酒店房间了。

“我们不回去吗?”

“酒店是合作方预定的,今晚就睡这里吧。”

“你太太不问吗?”阿玉小声地问。

“过去不也是不问吗?”干爹笑笑,“那我问你,你为何答应我的邀请?”

“邀请?我并没有参加你们的宴会。”

“我是说,当我的情人。”

阿玉脱下裙子,想了想,“我不算你的情人吧?”

“那是什么?”

“你知道的,这种关系——这种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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