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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延安文学(2021年6期)》(5)

忧从中来

朱斌

朱斌,青海甘德人。作品散见于《四川文学》《安徽文学》《飞天》等。一

虽然老余今年已经53岁了,小宋才35岁,但小宋官大。小宋是副处级公益事业单位党政一肩挑的一把手,老余只不过是其治下的副科级的组织宣传科科长。

在不到五年的时间里,从一名普通干部升到副处级领导岗位,小宋着实兴奋。因为有反四风和八项规定管着,不能喝酒,所以在任命公布的第二天,他带着一帮心腹小兄弟们去踢了一场球以示庆祝。尽管没喝酒,小宋依然很兴奋,兴奋地摔了个跟头把自个儿的额头都磕破了。额头磕破了还是抑制不住兴奋,伤口包扎好后,他还在朋友圈里发了一条,发的话很简单:“我戴两口罩了。”

乍一读,以为他可能是特别怕新冠病毒,搞双重防护。再看下面自拍的配照,老余忍俊不禁了。照片上的小宋额头上一块包扎,嘴巴上一方口罩,大小形状都差不多,真像是两个口罩在互为犄角,共同抗击新冠呢。老余笑着自言自语:“这孩子,咋这么没城府呢?这也往圈里发,这不有损领导形象么。”

接着往下看,他小宋自己在评论条里还额外加了一道解释:踢球磕的,额头上也开了一张嘴。

有道是眼睛长到了天灵盖上,没听说过还有嘴巴长到了天灵盖上的。

“嘿,他还挺能幽默的哈。啧啧……”老余摇了摇头:“不够稳重啊。”

稳重才是为官者应该给人的第一印象。但小宋目前还做不到,小宋的前任曾丢给老余一句话:“他连最小的家都没当过,就来揽这么大一摊子,得意得不出洋相才怪呢!”

确实,这么年轻就这么一下子提上来当这么大一个单位的家确实难免出洋相。

老余通过qq提醒小宋:一则信息稿已通过oa上传,请抓紧审核。这是局办下达的上级约稿任务。

qq静默了一会儿后,小宋的头像跳动起来。说起这小宋的头像来,也真是年轻人别出心裁,亏他想得出,他把那只肥腾腾的企鹅给倒提了过来,令其头朝下脚朝上。乍一瞧,像个牛头。

这次小宋从qq上给老余丢过来的话是有些责怪意思在里面的:没有通过我嘛。

他这是想要上级直接向他约稿。老余哭笑不得,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他。说一千道一万,他老余总不能手把手教小宋做官吧。

老余只好保持qq静默。

好!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小宋还杠起了小孩子脾气。整整一星期不审核,让oa里积压了七条信息。往主管局报送的信息,小宋不审核通过一条也报不出去。小宋是要通过这个打打老余的杀威棒,你不是信息工作搞得牛么,在主管局里小有名气么?我让你报不出去。

好小子!他倒懂得“领导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领导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的哈。明白过来的老余勃然大怒,把oa以及他和小宋qq聊天有关内容截屏成两张图,怒不可遏地在qq里甩给小宋,并撂话一句:呈堂证供,非我不尽力!

这次,小宋回得很慢,过了很久才回老余:我点晚了,最近连续出差,一直在外面。

老余看到后也不回他,登陆oa一瞧,七条信息都已审核通过,报往主管局去了。老余惶惑:这些信息他有没有都看过?

其实,小宋上任伊始也曾恭恭敬敬一本正经地要请老余做军师来着。老余一听,不知怎么着,脑海里就浮现出一幅不雅的画儿来了。画上是云里雾里的一个狼头对着一个狗头。

老余虽然对军师这称号感到有些别扭,觉着有些不伦不类不黑不白的,但也决定帮帮这小宋。孰料,他帮小宋点的第一把火就把自个儿的脸给熏黑了,熏得没面目了。

对于踏入官场的许多人,有些东西,比如说勤廉,怎么教也教不会;有些东西,比如说诡诈,则可以无师自通。

不要说勤廉了,就是每天登陆一次“学习强国”,我们的小宋同志也做不到,时不时地弄得老余很尴尬。主管局党委宣教处每周通报一次“学习强国”学习情况,没有坚持每天登录学习的党员必须书面说明原因,由其所在单位党组织负责人签字后报主管局党委宣教处。小宋同志曾经在一周之内两天没上学习强国,而这一周单位上没人说得清楚他究竟去哪儿了。他写的书面原因说是由于工作忙忘了,反正是他自己写自己签字,老余老着面孔送到主管局宣教处,张处长也就是苦笑着发出并不需要回答的两问:“怎么又是他?难道每天花几秒钟戳一下学习强国app的时间都没有?”而不了了之。

此时恰逢省里来进行安全生产巡视督导,作为主管全市建筑业安全生产工作的单位首当其冲,作为首当其冲的主管全市建筑业安全生产工作的单位一把手的小宋倒好,在周一开完办公例会后,又一次神秘隐身了。费了好大劲儿,职工才搞明白,原来那一周小宋是带着家人去旅游了,偏偏他们出行所乘航班机场发生了新冠疫情。由于疫情防控需要,省疫情防控指挥部决定把在疫情发生前后那个时间段里经过那个机场的人员健康码统一赋黄码。要求所有黄码人员须居家监测七天,在这期间,每隔两天做一次核酸检测,连续三次都为阴性者,方可到居住地社区去申请将黄码变绿码。这回,小宋是想来都来不了了。结果弄得各位副手都在心里埋怨着:也不说一声,回来了还召集我们开会,万一他感染了新冠可咋整?这不害人呢么。

没奈何,折腾了半个多月,直到台风烟花过境后的第二天,小宋的健康码才由黄转绿,急急地来做什么“建筑工地防台风督查”,装样子给人看。

有职工说他已够恶劣了。在他,这些还不过是毛毛雨般的小伎俩。等小宋玩起票来,那可真是得心应手偷梁换柱的大法,第一回合就直接把老余合在缸底大吃哑巴亏。

年终考核的时候,小宋找老余商量着把年度考核评优评先的方式方法给改了。老余原想着小宋在此事上和他是一条心,就是想充分调动职工积极性,所以不厌其烦,鞍前马后忙活了好一阵儿。

单位上之前搞的是平均分配。不论科室人数多少规模大小,一个科室一个名额,多出来的两个名额由一把手领导捏在手里,要给谁就给谁。这次,老余在小宋支持下鼓捣出一个新办法来,比较复杂:实行差额选举,具体是人数在五个以上的科室推荐两个人选,五个及以下的科室推荐一个人选。然后召开中层以上干部会议进行票决。这样做,有的科室可能会出两个优秀,有的科室可能一个也没有。

好玩的是,老余的通知发出去后的第二天一早,办公室就又出了一个通知,把他先发的那个通知给微调了:人数在五个及以上的科室推荐两个人选,五个以下的科室推荐一个人选。

老余一想,科室人数不多不少正好五个的只有一个,就是小枫同志主持工作的受理科。想起小枫,老余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幅画面来,那是一个微信朋友圈。这个朋友圈也是小宋发的,图片上雪亮的灯光照着空荡荡的足球场,配发的一句话是:速度来人呐!

第一个回帖的是小枫:正加速度赶来。

由此可以窥见两人关系不一般,但这与踢球和评优评先有关系么?有!非但和年度评优评先有关,还和后来的干部提拔人事调整大有关系。对于单位上包括老余在内的许多人来说,真可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当时老余可没想那么多,他想的是只要把自己科里的小瑶推荐上去就行了。

老余科里一共三个人,却承担着这个副处级公益事业单位的全部党务和信息宣传报道工作。照理,老余弄个年度优秀先进什么的是妥妥的实至名归,但他要把这个名额让给小瑶,主要是这姑娘来年的职称晋升用得着。虽然小瑶的声望人脉差了点,但老余心里也盘算过了,觉得这次评优评先虽然要差额票决,但小瑶胜出是基本没问题的。因为某窗口科室在过去的一年屡被服务对象投诉,甚至闹到了网上,引发过舆情;某业务科的科长因为挂证取酬太多,被纪检监察部门给查处背了个处分。按照规定,这两个科室是要被取消一切评优评先资格的。如果这样的话,优秀名额还可能用不了。

事先,老余问过小宋:“那两个科是不是就不要推荐了?如果这两个科不推荐的话,别的科室还可以增加名额。”

小宋两眼一翻:“干吗做恶人,让他们报上来选嘛,大家不都心中有数么。”

老余听后觉得也在理,现在直接拿掉有碍情面,匿名投票就不碍情面了。

孰料,票决下来,落选的人里偏偏就有小瑶。那两个科室是一个都没少,只有组织宣传科颗粒未收,其他科室或两个或一个的都有份。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老余羞愤交加,一下子感到自己的须眉都被他帮着小宋放起来的第一把火给燎掉了,甚至觉得自己在单位里都没有面目见人了。他要找小宋,结果小宋先找了过来:“没想到、没想到啊,余科长;抱歉、抱歉啊,余科长。你们躺枪了。讲大局、讲大局好吧?余科长,我也不能违背民意呀。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给你们找回来。这一次,你们权作支持我工作,我心中有数的。啊,余科长,讲大局、讲大局啊。”

老余哭笑不得地听着听着,不知怎么着,脑海里就又浮现出一幅不太雅的画儿来了。这次画上是云里雾里的一个狐狸头对着一个牛头。老牛显然是业已被小狐狸给骑了!但事已至此、话已至此,他老余还能怎么着?

事后,还是分管组宣科的栗副书记特意找老余谈了一次。栗副书记语重心长的一番话直说得老余醍醐灌顶,让他从此对小宋刮目相看。

单位上百十来号人,不光是老余,人人都说栗副书记糊涂,他好像也确实糊涂,至少有两件事可以佐证。当年,他跟在前任一把手后面亦步亦趋,连述职述廉材料都是照葫芦画瓢仿写人家的,结果被上级打回来,说他漏报配偶工作。

栗副书记当时很纳闷:这一把手也未报,他的咋就没被退回来?

不服,问之,答:“我没配偶哇,痴鬼!”

见其大惑,前任书记又曰:“现共同生活者乃离异女友也。”

另一件事说起来更搞笑。栗副书记还同时分管建筑领域农民工工资清欠保支工作,一上来,就嚷嚷着要求手下要认认真真抓好“农民工工资防清欠工作”。后来,他还想好好宣传一下子自己主抓的工作,正好他还有个高中同学在本市晚报社做中层,就把市场科小成和组宣科老余整出来的一篇稿子递了过去。人家也不含糊,第二天就见报了。老余读到那篇署着自己名字的文章后,立马拿着报纸上楼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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