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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延安文学(2021年2期)》(3)

望故乡闵凡利

闵凡利,山东滕州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小说月报》《小说选刊》《当代》等,出版长篇小说《人民公仆》《紫青春》。

胡天儒正在忙他们善县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的申报,这次报的是“微山湖咸鹅蛋的制作技艺”。前段时间报市里了,市里说这项目不错,应报省里。

要往省里报,申报表要重填,还得做视频,还得要照片。照片要20张,视频最低要15分钟。这些都是硬性条件。

胡天儒就犯愁。第一,他这个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只是他们县文化馆的一个科室,里面就他和小王。小王是个刚毕业大学生,这次参加公开招考进来的。说是考进来的,依胡天儒看,八成是上面有人。让他写个通知,都写得前言不搭后语。也难怪,小王在大学里学的是理科。

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是前几年刚设立的一个科室。在别的地市,非遗保护中心是科级单位;再不怎么样,也和文化馆平级。可在胡天儒所在这个叫善县的地方,却是文化馆的一个科室。所以工作起来就被动。文化馆连辆车也没有,一下去采访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事,就得用私人的车。用得文化馆有车的人看到胡天儒都躲着走。视频啊什么的录制要找县里的电视台。电视台里的人俗得很,动不动都用钱说话,好在电视台的副台长白河是胡天儒同学,他去求,还给面子。有次,胡天儒也因非遗的事去求白台长,白台长好半天没表态。胡天儒就有些生气了,说白台长,咱这都是给共产党干活,一张口就钱钱的,俗不俗啊?白台长笑着说:干活给钱,天经地义,不俗啊!

胡天儒就想起他们当时之间的“铁”。当时白台长家里穷,胡天儒家里经济状况好。胡天儒的爸爸当时是乡里中学的校长,没少照顾白河。就因这些公家的活,白台长竟给他说起钱,胡天儒有些气了,说:到底是人长还是钱长?

“人长”是土语,是人情长久的意思。白台长没生气,只是笑着说了句让胡天儒哭笑不得的话:一般长啊!

这件事后,胡天儒一般就尽量不找白台长。可手里缺设备,文化馆里的郑馆长是个只重结果不问过程的人。他常说:有钱干好工作不叫能力,没钱能把工作干好那才叫本事!

这一次申报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是他们善县西边微山湖畔的黄庄村的咸鹅蛋的制作技艺。胡天儒想采访和录像一次完成,这样既省时间又省经费。申报材料好写,胡天儒自己能操刀。可录像,那得需要电视台的专业人员。胡天儒才想打电话,没想到,白台长电话打过来了。

胡天儒一喜,按下接听键,就听白台长问:胡主任,忙什么呢?

胡天儒说:你说我能忙什么,昨天是申遗,今天是申遗,明天还是申遗!

白台长说:就咱善州这巴掌大的地方,你都申报二十多个项目了。我真不明白,咱们这地方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是真有还是假有?

胡天儒说:不真有我能报这么多吗?我正想再借一下你的录像人员用用呢!

白台长说:什么时间?今天还是明天?我安排他们去就是!

白台长从没这么好说话啊!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胡天儒正纳闷,白台长接着说了:上午你不要安排场了,有人让我请你!十一点半,锦宴大酒店,不见不散!

胡天儒说:谁?

白台长在电话那边笑了:到时你见了就知道了!

锦宴大酒店是善县最高档的酒店,唯一的四星级。胡天儒从没去过。放了电话,他犯起嘀咕:谁啊?

胡天儒先把儿子小宝接到家,等妻子万静下班,才往锦宴大酒店赶。让胡天儒意想不到的是:郑馆长也来了。在座的除电视台白河台长,还有县委组织部赵部长、宣传部分管文化的副部长、信访局的洪局长、文化局的高局长。坐主位的是他家乡古薛镇的父母官余庆余书记。他的同学——古薛镇的镇长杜宇坐副主陪,主宾的位置却空着。

余庆书记一看胡天儒来了,起身迎接。并把他往主宾位上让。胡天儒说什么也不去。

余书记说:天儒,我今天请的是你,他们都是来陪的,你坐就是。

余书记虽不是自己的同学,也是父亲教过的学生。那时父亲在县里教初中,余书记跟父亲上过一年学。

胡天儒说什么也不去坐。组织部的赵部长说话了:胡主任,听余书记的,让坐那你就坐那!

高局长也在一边附和:天儒,让你坐,你就坐!

胡天儒不明白余庆书记这是唱的哪一出,忐忑不安坐在主宾的位置上。

杜宇就安排上菜。余书记端起酒杯,致了开场词。大家举杯,干了第一杯酒。

胡天儒只象征性喝一点。余书记看了说:胡主任,你没喝起啊!

胡天儒心里有他的数,到现在他还不知坐主位的余庆书记有什么事找他,就故意留着量,恐怕一喝多胡乱答应了。就笑着解释:我最近上火,不能喝酒!

郑馆长在一旁劝:天儒,头三个一定要喝的!你能喝,大家都知道的!

其余的人也都劝。胡天儒象征性地端杯抿了一下,这次喝了一半。之后余庆书记又说话了:乡镇的工作破事太多,以后还得请大家继续多帮我们古薛镇的忙。来,干了第二杯!

大家把第二杯干了。

之后又喝了第三杯。

胡天儒和余书记坐得近,问余书记找他什么事?余书记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具体的事,吃过饭杜镇长会告诉你!

因心里有事,这顿饭胡天儒吃得很忐忑。临散席时,组织部的赵部长对胡天儒说:天儒,把余书记安排的事做好!组织相信,你能做好的!赵部长一这么说,胡天儒心里更没底了。他清楚,先他之前来的各位已知是什么事了,唯他这个被请的,还蒙在鼓里。

文化局的高局长临离开的时候大着声音安排胡天儒:余书记安排的事,一定要做好!记住,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白台长把杜镇长和胡天儒拉到他办公室,白台长给两人倒了茶。胡天儒脸严肃着,杜宇和白河知道胡天儒心里有气,两人就哈哈笑了。白台长说:杜镇长,别保密了,告诉给天儒吧,不然,他能鼓囊死了!

胡天儒说:你们千万别说,再请一回时再说!

杜宇哈哈笑了。接着脸一沉,说:余书记请你,是因老校长的事!

是关于父亲的事。胡天儒忙问:我爸他,怎么了?

提起父亲,胡天儒心里很不是滋味。父亲八年前就退休了,一直住农村老家,当时天儒和妻子商量好了,让父亲退了休到城里来。母亲前几年有病走了,把父亲孤零零地一个放乡下,他时刻揪着心。胡天儒兄妹里两个,妹妹嫁到东北的一个县城里,对象是一块上大学时自谈的,后随男方去了他们的县城。好多次天儒想把父亲弄到城里来给他看孩子。儿子小宝今年八岁了,上小学二年级。妻子万静在县人民医院妇产科做大夫。两人工作都很忙,有时照看孩子就落在天儒身上。天儒的工作性质比较松散,时间的随意性比较强。可他毕竟有他自己的那一摊子工作啊,有时天儒忙得都找不着北,就怨妻子万静是个工作狂。万静就说:我在岗上,要出了事,可都人命关天啊!

万静是妇产科的业务大拿,手机二十四小时不带关的。有时一个电话,半夜起来往医院里跑是常事。这段时间,因儿子小宝的事,两人就商量:还是把爸爸接过来吧,不然咱两人得累死!可给爸爸打电话,老爸说,他现在正给乡亲们忙事呢!

爸爸的威信高,没退休时就是村里的“人头”。红白事时,每家能把老爸请去执事作为一种荣耀。老爸退休后,就在村里全心全意当起他的“人头”。自母亲去世后,胡天儒一直想让爸爸进城跟他过。可父亲却说:我怎能把你娘一个人丢家里?父亲一这样说,胡天儒就把想说的话放肚子里了。这几年村里外出打工的人多,村里的红白事几乎都是父亲在一手操持。他们胡家村又是古薛镇数得着的大村子,有近三千口子人。

前段时间回家,他见了父亲,父亲当时站在村里的古槐树下,领着大伙在给古槐树上香。每年的四月初八,是他们村古槐树的节日。

古槐是家槐,据说是唐槐,两人抱不过来。古槐通灵,谁家的小孩吓着了,或家里遭邪,到古槐树前上个香,或在树上系个红布条,第二天,就没事了。村里人说,古槐是他们的保护神。

那天父亲很高兴,说乡上要在胡家村搞社会主义新农村试点。咱们村要住楼房了。

以前让老爸来城里,帮着他来照看小宝。父亲说,在城里,他住不惯。要是你们两人忙,就把小宝送乡下来吧。咱这里也有小学幼儿园。

胡天儒两口子没答应,后请了个保姆。保姆干了两年,嫌钱少,去南方打工了。孩子只好又是他们两人照看了。这次天儒给父亲说起照看小宝的事,没想到,父亲竟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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