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路遇草莽
第1章路遇草莽
“赖老三,你放不放人?”男人的声音实在嘶哑难听,偏偏这个时候,韩月下听起来就跟天籁一样。韩月下不由自主的往角落里缩了缩,希翼的目光投向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大半张脸对着韩月下,韩月下一抬头就能看到这个男人从额前到眉尖的一道疤。草莽……
韩月下一想到这两字就打了个抖。
“放什么放?!你说放就放?!”叫赖老三的汉子显然不服气,他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将手一挥,手上的包袱立马掉落在地,“兄弟们在这里蹲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才等来她这个带包袱的。结果呢?”赖老三一哼,极为不满的瞪了眼韩月下,“钱没多少也就算了,老子在山上几百年都没见过女人了,我抢个小娘子回去怎么了?!还放?!你怕是做梦是吧?!”
赖老三忽然狞笑起来,“姓赵的,自己看上了直接说,兄弟不介意你跟她来一次……”
周边人一下子哄笑起来,韩月下就像跟在风中飞一样,身体剧烈抖了起来,她实在是怕了。伴随着这些不堪入耳的话语,韩月下的心七上八下,她满脸都是汗水、污水,她听着那道男声在耳边响着:“这样的货色你也看的上?赖老三,你是不是饿久了?是男人就该找个五官周正的,你要不方便,春阁里的小翠儿还等着你。别连嘴都不知道挑,是女人就要拎回去。为难一个丑八怪,当真是……”话没说完,可余下的意思谁都明白。
那人说完,韩月下还感到一道嫌恶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打了个转。
赖老三的眼睛里似喷出火来,他被男人的话刺激的满目通红,将视线定在韩月下身上,不多时,他似厌恶万分地闭上了眼睛。韩月下心里苦笑起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时候的自己岂能不丑,岂能不脏?!
赖老三的犹豫众人全全看在眼里,有人嘿嘿一笑,恶意的朝着赖老三问道:“老三,你不打算娶娘子了呀?”赖老三狠狠的睨了那人一眼,转头就瞪着之前帮韩月下开口的男人,“姓赵的,人我可以放,可这人也不能白放。你要是把这人带回去生儿育女,做兄弟的我也就不说啥了。可你要是想白白当个好人……”赖老三的语气突然意味深长起来,“我们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你想把她怎么样都成,但是——”赖老三拉长尾音,斜睨了男人一眼,言下之意,便是要跟男人以物换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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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字再次在韩月下脑子里边打转,待她回过神,赵姓男子早就走了。想着这段路的不太平,再想着自己父亲送出的请柬,韩月下也没敢多做停留,搂着包袱急忙忙的上路了。
“走开!小娘子今日三朝回门,你若是再不识相,就别怪我等不客气!”婆子的声音尖利刺耳,一下子打破了邹府外的平静。韩月下脚步一顿,没多时就见着离邹府大门不远,一女郎正定定的站在那儿,红衣白裙,面容憔悴,身形却挺直如松,她冲着婆子冷冷的笑了起来,“有胆做,这么这般没胆子承认?说什么三朝回门不回门的,这回的是哪儿的门,回的又是哪儿府?”语顿,那女郎又道:“谁不知道十年前这是归义侯的府邸,谁不知道这邹府邹璿原本是归义女侯的入赘夫郎,我怎么不知道这有一天女侯嫡女还没死,这地方就已经不是归义侯的了?我怎么不知道这邹璿的嫡长女竟然三天前才出嫁?!好笑,薄情寡义狼心狗肺之人现如今居然霸着别人的家产府邸,还堂而皇之的说是自己的!回门,回什么门!”
赵姓男人冷哼了一声,赖老三就是赖老三,就这么几句话的时间就打算舍弃买主跟他来谈条件,还有脸说行有行规。赵姓男人看了眼韩月下,薄唇微微抿了起来。
韩月下还记得自己从归义侯府出嫁的样子,还记得自己每一次揽镜描眉的样子,谁不知道归义侯府嫡女美艳无双,又有谁不知道归义侯府里富丽堂皇?!然则,就在归义女侯难产一尸两命后,归义侯府就开始没落起来。时隔十年,竟然连归义侯府四字都没人再提。出嫁四年,她从一开始的被人疼惜被人宠爱到现如今的被人休弃,从之前的前呼后拥到现在的狼狈潦倒,甚至于连一个陪嫁丫鬟都没法从夫家带出来。她求了婆婆求公公,一心依靠的夫郎冷眼旁观,从头至尾就没帮她说一句话。
以物换物?说来容易。救人如果只是说句话的事,谁不愿意做?可现如今论及自身……,周遭霎时就沉默下来。那男人沉吟了一下忽而一笑,似是终于知道赖老三的深意,他上前,一把将韩月下拉在面前,然后抬手向赖老三打开,道:“赖老三,你也别说我今儿善心,我原本就是看着这妇人粗鄙酸穷,才开口说放了她。可你这要真打算跟我谈价钱,我也还真是身无长物。啧啧,老三,说实话,我真不介意叫这妇人一声嫂子……”男人摊着手,似笑非笑的脸上却是摆明要护着韩月下的。
韩月下站在邹府不远处,抬头定定的看着不远处悬空挂着的牌匾,红底黑字的“邹府”两字就跟刀一样直直的插进了她心窝。韩月下一晃神,不由自主的往前走去。
其意莫不是连她这个做女儿的都不要了?苏家可不正是因为有了答案,这才休妻下堂的吗?韩月下咬破了嘴唇,她的肩膀颤颤的在抖。看在赖老三眼里越发显得整个人胆小羸弱,再看韩月下身上的粗布麻衣,赖老三恨不得捏下眼珠子好好洗洗,就这么一个货色,刚才她被抓的时候,他竟然还会觉得此女甚美?赖老三“噗”的一声吐出口痰,这女人这会就是倒贴,他也不会要了。可要让他承认自己领着兄弟们白忙活那么一场,赖老三想到自己瞒着兄弟私吞下的礼钱,他又着实是……
这声音,这口吻,可不正是陪着自己一块长大,可最后却因为自己误听他人言从而外放的婢女红袖吗?
韩月下身子先是一僵,手心湿漉漉的,即便她来时匆匆,却也曾想过这些,可心里亦是留着一点希翼。可现如今被红袖明晃晃的从大街上说了出来,韩月下心口闷疼,来不及多想,就见得邹府老婆子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她将手一挥,五六个人立时狰狞的向红袖走去。韩月下一急,当即扯着嗓子喊道:“你们莫不是心虚!”人群一阵骚乱,那婆子的脸更加青了,她怒喝道:“还不快动手!”
韩月下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朗眉星目,鼻梁高挺,明明是每一处都让人无可挑剔,可那双眼睛里边却好像有一团火在跳,一亮一亮的,就好像要吃人一样。在加之从额前到眉尖的伤疤,硬生生能让人无视掉他俊朗的五官,只记得他一双跟狼一般的眸子。时值九月,天气却反常地暖和。邺城邹府嫡女出嫁,恍如昨日,满目都是耀眼的红,轿子后面跟着数不清的嫁妆,一担担、一杠杠都朱漆髹金,流光溢彩。明摆摆的四个令人艳羡的字——十里红妆。
草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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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老三能当上一群糙汉子的头,也不是没点眼力劲儿的。想到男人背地里的手段,他脸色变了变,眼神在韩月下跟赵姓男人之间转了好几圈,忽而狠狠的在韩月下脸上啐了一口,“算老子倒霉,这人我也不要了!兄弟们,我们走!”说罢,赖老三用眼角瞪了眼赵姓男人,领着一干人转身就走。
韩月下一见,当时就急了起来,一股脑从地上爬了起来,终于跑到那人身边,刚发出个音。那赵姓男人却猛的扭过头,定定的看着她,吓得韩月下到嘴边的话当即卡住嘴里。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
赖老三一走,韩月下腿一软,立时就瘫坐在原地。她抬起头去看赵姓男人,嘴唇发干,好半响才找回声音跟人道谢,却只见那人将地上包袱略略拢了拢,放在她手上,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天,眉头一皱,直起腰身,竟是打算转身就走。“郎、郎……”韩月下尽管受了惊吓,可是此时此刻倒也明白正是眼前这人救了自己。韩月下提着嗓音想跟那人道声谢,那人身形一顿继而跟没听见一样往前走。
想到这,韩月下眼一暗,其实她早该想明白了,从婆婆问自己要嫁妆的时候,从公公帮夫君纳妾的时候就该明白了。夫郎娶她,为的便是归义侯府的名声,为的就是她从归义侯府带出来的嫁妆。她嫁入夫家四年却一无所出,有个侯府在背后也就算了,可现在她既没钱也没权,白白占了他家的正室名不提,还耽误人家生嫡长子。人家岂能不恨她,又岂能不休她?
“不顺公婆,去:无子,去:妒,去:恶疾,去。七出之条你犯下四条,一纸休书还是看在邹大人的面子呢!”
婆婆的话言犹在耳,平日和善的脸庞依旧挂着温和的笑。韩月下到此时都没法相信,平时待她极好宠她至深的婆婆竟然翻脸无情,说赶就赶说扔就扔,而源头却不过是因为来自邺城的一张请柬。想到那张请柬,韩月下原本惊恐的眸子突然染上了厉色,最后赤红起来。她归义侯两代功勋,阿翁因功而开归义府,阿母更是因为以女身为侯而威名远扬。可此时此刻,原本的归义侯府邸却被冠上父姓,庶妹以邹璿嫡长女的名分出嫁,而她韩月下——邹璿长女,堂堂归义侯府嫡女现如今却连个名分都没有。
倒还不如杀了她了事!赖老三一只手刚摸上腰侧刀柄,那赵姓男人就一个冷眸看了过来。他们可不兴杀妇孺,赖老三立时就停住了手。
尽管时隔三日,可邹府外边依旧有不少人为此驻足停留。
红袖仰天大笑起来,“女君,是奴不好,是奴势单力薄,没权没势没本事帮您守住侯府守住小娘子,是奴不够心狠不够明目,没看清楚那些人狼子野心!女君,奴没脸见你!”
眼看着那几个粗壮大汉就要往红袖上扑去,韩月下心口一窒,红袖性倔,直言不讳,当初她便是因为红袖这点才不喜红袖,这才被人钻了空子,外放了红袖。现在见红袖为归义侯府出头,却要被人责罚,韩月下心里难受,偏偏又想不出一个法子来,只得急的在原地喃喃道:“若不是心虚,你这么着急抓人家干什么?若不是内里藏奸,你们一个大户人家又何必去为难人家一个小娘子?!”
韩月下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邹府外围的人本就不少,韩月下这么一嚷嚷,立时就有人嗤笑着回应了。这世道从来不缺仇富的人,没多时,就有了不少质疑声响了起来。大汉们步伐一顿,那婆子的脸愈发难看,想到郎主交代的话,只一个劲儿的催着人,“愣着干什么?!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了吗?!”
说起今日是什么日子,那红袖的笑声愈发大了。韩月下急忙冲到红袖身边,拉扯着红袖的衣袖,压着声音说:“小娘子,你要再不走,可就要死在这了!”韩月下话音刚落,就听着一道柔媚女声,“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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